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負春風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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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語一頓,她眼角微濕,許久才平復了翻滾的心緒,「既然如此,老婦這便起行罷。」 一副空棺,留下又有何意義? 霜姨回過頭,最後深深地望向棺中熟悉的青衣,毅然轉身而去。 由始至終,她仿佛沒有看見站在眼前的是明國新帝,絲毫沒有請辭的意思。 許冶微慍,上前正要發難,卻被君於遠抬手止住了,「霜姨,朕讓陳瑾送你。」 「不必了,老婦還不至於老眼昏花,去觀音廟的路還認得。」生硬地拒絕了他,李霜挺直腰板,眼中含著怨恨、悲痛與惋惜,快步離開。 她從小養育的孩子,正值大好青春之時,卻就這般葬在這片土地裡,讓李霜如何不痛心? 雖然她明白,這是蘇言的選擇,只是白髮人送黑髮人,要李霜如何不哀慟? 即便是僅有的一刻,她也不願再同那劊子手站在一起。 若非君于遠,蘇言又如何會落得這般下場? 許冶目瞪口呆,看著這小小的婦人昂首而去。身旁君於遠的神色仍舊不痛不癢,嘴邊噙著的笑意更是不減。 他不知該說新帝心思豁達,還是喜怒不形於色。 重新盯上棺蓋,下棺,掩土,立碑。除去林間鳥雀偶爾傳來撲騰翅膀,又或是幾聲啼叫,周圍一片寂靜。 跟隨的百姓離得遠了,並未有人發現棺中無人。 在場的幾位官員卻是看得真切,卻也裝作糊塗。 自是明白禍從口出,這副棺木裡是實是虛,不過是皇上說了算,又何必硬是要把腦袋伸出去討罪? 君於遠靜靜地站在石碑前,碑上只得「蘇言」二字。 那些富麗堂皇,抑或是虛情假意的前綴後綴,對於沉眠於地下的人而言,又有何意思? 他抬手除下斗笠,露出一雙含笑的清目。面若冠玉,不若蕭霖的淩厲,卻多了幾分柔和親切。 君于遠若非事前表明了身份,近旁的百姓,也不過認為他是哪戶人家寵溺的翩翩小公子罷了。 許冶走前幾步,垂眸恭謹道:「皇上,這早朝的時辰……」 君於遠仿佛從沉湎中驚醒,側過頭,微微笑道:「早朝,確實誤不得。」 陳瑾早已利落地將兩匹駿馬牽了過來,君於遠一躍而上,朝眾位大臣又是一笑,「幾位卿家,若不儘快,怕是要被禦史參上一本了。」 說罷,他一踢馬肚,踏雪駿馬飛快地揚長而去。 許冶略略一怔,身邊那侍衛趕忙從地上爬起來,著急道:「老爺,轎子還在城門候著,若無馬匹,怕是趕不及早朝了。」 他眼前一黑,這皇上見幾人跟來,也不提醒,任由他們尾隨到最後。如今策馬而去,讓留下的大臣面面相覷。 對視片刻,幾人皆是一歎。 不是不會騎馬,只是這荒郊野嶺,要去哪裡尋馬匹? 禦史的這一本是參定了,誰讓他們出門偏偏遇著皇上,又好奇心使然跟了過來。 遠遠見兩匹駿馬飛掠而來,守衛有眼色的立刻大開城門。 一位身穿素色衣裙的女子立在路邊,目送兩人急匆匆地趕往皇城的身影消失在街口。 「小姐,你這是去哪兒了,讓我好擔心。」婦人踩著三寸金蓮,氣喘吁吁地疾步走來。她抹了把額上的汗,滿目擔憂,「你這身子才有了起色,別又累著了。」 女子臉上戴著薄紗,掩去了半張面,看不清容貌。只是那雙墨黑的眼眸,猶若黑曜石那般光彩奪目,引得路人頻頻側目。 這雙眼的主人,容貌顯然也差不到哪裡去。 婦人焦急地側身擋去周圍或探究、或好奇的視線。女子見狀,輕笑道:「乳娘,我在屋裡悶得慌,不就走了幾步,不妨事的。」 乳娘一聽,頓時紅了眼圈,「都是那殺千刀的小叔,分了家,得了財,還貪心不足。要不然,好好的小姐怎要淪落得跟我這婆子一樣辛苦走路!」 她越說越傷心,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看人家大戶人家的姑娘,哪個不是出門坐轎、乘馬車,身邊幾個嬤嬤和一圈的丫鬟伺候著。可憐我家小姐,身世坎坷,又大病一場險些丟了性命……」 說到此處,乳娘呸了幾聲,念叨著兩句祈求神佛的好話,想是她也覺得剛才的話未免晦氣。 女子聽這些話不知多少回了,而今基本上是左耳進右耳出,什麼都沒留下。 再說,那些大戶小姐有什麼可羡慕的? 一副柔弱無力的模樣,出門都要兩三個丫鬟攙著扶著,像是要病入膏肓。手腳軟得像麵條,走一步喘上一會兒。 當然,這些話她是不會對乳娘說出口的,免得乳娘又將方才念叨的話,足足又翻上一倍。 見婦人終於住了口,她連忙柔聲安撫道:「事情都過去了,乳娘且放寬心。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只是時候未到……這些話,不也是乳娘告訴我的!」 女子撇撇嘴,歎道:「如今我們相依為命,也別叫我小姐了。乳娘打小便照顧我,就跟娘親那般,不若喚我的名字?」 「使不得,主僕之禮不可廢。」婦人連連擺手,面露難色。 女子看向她,低垂著眼,黯然道:「我娘起的名字,怕是往後都要聽不見了……」 見她如此,婦人心有不忍。躊躇片刻,終歸是敗下陣來,「蘇小姐……」 被女子不高興地一瞪,乳娘無奈一笑,「言兒。」 聽罷,女子眉開眼笑。 蘇言不明白,經歷了那樣的剮心之痛,為何還能活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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