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兩娘子(50)_安思源

五〇

　　「你想得太多了，即使真的失去一切了，也不過是多了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而已，挺好。」萬事要往好的那一面想，這是夕蘊的生活態度。

　　「我寧願不要那個機會。其實我從來就沒奢望過越浩會愛上我，我只想安安穩穩地待在展府一輩子。我不想爭，可是忍不住……」

　　「你別哭啊……」見盛雅說著說著淚就洶湧了，夕蘊一下子手足無措了。

　　可惜她安慰人的本事實在很拙劣，支支吾吾地說了一會兒後，盛雅反而哭得更凶了。最後夕蘊索性翻了一下白眼，無奈地拍了下自己的額頭，嗔罵道：「我懶得跟你說了，太沒用了。你既然那麼會怨天尤人，乾脆去修佛吧，花個十年八年的，跟佛討論一下你究竟為什麼那麼慘。」

　　「喂，你去哪兒？」眼看夕蘊急匆匆地往外頭走，盛雅忙喊住了她，眼淚也稍稍收住了一些。

　　「睡覺啊，大半夜的，你不累啊？！」夕蘊不禁對她的體力另眼相看了，折騰了一天，還被「鬼」嚇了那麼久，她居然還不想睡。

　　「哦……你、你能不能不要把牌位的事告訴越浩？」

　　「我沒那麼空。」話雖然是這麼說，可夕蘊總覺得，越浩的心裡其實比誰都清楚。

　　「錢夕蘊！」又一次，盛雅忽然大喊了聲，見夕蘊放緩了腳步，才輕聲說道，「小心方明婕。」

　　夕蘊沒有回頭，只是若無其事地揮了揮手，如果不是知道得太清楚，她又怎麼會這樣放過盛雅。

　　回到東園後夕蘊把小弟狠狠地罵了一頓，便催著他們去洗澡了。

　　從商和從涼一直忐忑不安，本以為等洗完澡，就該輪到他們挨駡了。

　　可當如樂送他們回正廳時，卻發現夕蘊已經坐著睡著了。她看起來很累，眉頭還揪著，一身清爽的小弟湊上前打量了她很久。印象裡姐姐總是有用不完的精力，直到這一刻，他忽然發現，最近的她仿佛憔悴了很多，眉心鎖得那麼緊，一定是被什麼事困擾了很久吧。

　　他認真地回想著剛才姐姐罵他的話，才覺得他們好像是做得有些過火了。

　　本來從涼也是有所顧慮的，畢竟要打扮成自己娘親的模樣，她覺得不敬，是他慫恿鼓勵的。所以，說起來這事他多少有些責任的吧。

　　都說男人要敢作敢當，因此錢小弟決定努力說服從商和從涼，絕對不讓他們把今晚的事洩漏出去，這樣應該會讓姐姐省心很多。

　　後來，他和從商、從涼聊了整整一夜，聊起了各自的娘親，聊起了將來，聊起了明天的天氣……慶倖，終於，在雞報曉時，三人擊掌為誓，扮鬼魂的事是他們共同擁有的第一個秘密，絕不洩漏，以後對盛雅也不會太排斥。

　　而後，小弟倒下了，打鼾了，睡著了。

　　雖然一切都很平靜，沒有人再提起過牌位的事，但盛雅還是有很多天沒有露面了。

　　院子裡，小弟正在負手吟詩，從涼一臉膜拜狀地癡癡看著，從商雖是一臉不屑，卻也有意無意跟著讀了兩句。

　　氣氛很和諧，夕蘊有些無聊地趴在窗頭，看著天邊的浮雲出神。

　　身後，前來拜訪的方明婕正在滔滔不絕，「妹妹，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我剛才去看了盛雅，也不知道怎麼了，她憔悴了好多。說是以後打算待在園子裡潛心理佛，展府的事也不想多管了，就連兩個孩子，她都不想見了。到底是怎麼了？夏影走了，那兩個孩子可是她的命啊。」

　　「微妙啊，居然還真打算跟佛去討論了。」夕蘊沒有回頭，懶懶地應了一句。

　　「啊？你說什麼？」

　　「沒什麼。」忽地，夕蘊轉過頭，臉色很凝重，「喂，你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嗎？」

　　「我？」方明婕愣了愣，沒料到話題會忽然扯到她身上，「呵呵，我不過是個寡婦，能安穩就不錯了，其他的……哪敢想啊。」

　　輕笑了一聲，夕蘊站起身，目不轉睛地打量著她，「是不敢想還是想好了不敢說？」

　　「妹妹這話是什麼意思？怎麼最近人人都怪怪的。」方明婕不動聲色，臉上依舊是端莊的笑容。

　　「只是想跟你說，我不是一個虛偽的人。如果你想要越浩，那就去搶，搶到了，我自會消失；搶不到，那就請你認命。不要耍什麼手段，還要牽扯上一群人，你累，大家也跟著累。愛就是愛，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不要把你的愛扭曲得面目可憎。」這番話，也許日後想起來是一時衝動才說的。可是夕蘊覺得，如果不說出來，她會活活憋死；而如果要她配合著眼前人一起爾虞我詐，她會覺得自己有病。

　　跟夕蘊意料的一樣，原本熱絡的場面，瞬間冷卻。

　　方明婕垂下眼眸，思忖了一會兒，忽然勾起唇角，嫣然一笑，「妹妹，你想得太多了，我雖然喜歡當家的，但從來沒奢望要得到過什麼，又怎麼可能耍手段呢？你又不是不清楚我，只要能待在他身邊，就夠了。」

　　「……不要再叫我妹妹了，我跟你實在很難有共同語言。」夕蘊長歎了一聲。以前爹總是說她蠢，說她不懂得圓滑虛偽的經商之道，可她一直不肯承認。然而此刻，在方明婕面前，她不得不甘拜下風。

　　「看來你們倆感情還真不錯，最近常黏在一起。」忽然，展越浩的聲音飄了進來。

　　他一邊說一邊笑著跨進正廳，身後跟著一串人，有如樂、從商、從涼……

　　「當家的今天沒去絲棧嗎？」方明婕微微頷首，端莊問候，笑容比先前更豔了。

　　「嗯，有越蒙在，你那個弟弟真是個不錯的幫手。」說著，越浩順勢把身旁的夕蘊攬入懷中，手間力道很重。

　　「那你是特地來看我的嗎？」夕蘊仰起頭，眼眸溢著燦爛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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