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二兩娘子 | 上頁 下頁
一二


  一旁年紀稍長的大丫鬟率先回了神,趕緊拉了拉如樂的衣袖,附耳低聲說:「快去道歉呀,還愣著做什麼?要是把事兒鬧大了,二夫人來了可有你好受的。」

  「從涼小姐,是……是奴婢笨手笨腳,奴婢……」如樂的臉上早失了血色,拼命想著補救的辦法,考慮了很久,才繼續道,「奴婢願意自罰俸銀,賠這花瓶。」

  如樂記得上個月,方夫人房裡的丫鬟打破了個琉璃鏡,也是這樣罰的。

  「賠!你賠得起嗎?這可是娘陪嫁的青瓷花瓶!上面的圖,是娘和爹初見時的場景,你做一輩子下人都賠不起!」從妹妹斷斷續續的呢喃中,從商很快瞭解了事情的緣由,不由得怒駡開了。

  娘去得突然,留給他們的東西本來就不多。娘生前一直很珍愛這個花瓶,視之如寶,瓶身上的圖案很繁複,娘跟他們說起過它的來歷。又聯想到錢夕蘊的突然闖入,從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越罵越大聲。

  油壁車,青石街,娘穿著那時最流行的廣袖裙,明豔豔的翠綠色。爹就這樣策馬而來,黝黑的馬兒,高大俊逸,爹卻一下就躍了下來,停在娘的車前。撿起她的絲帕,交還給她,娘說爹那日的笑是她見過最俊的,淡淡的,一下子就抨擊了她的心房。

  是心有靈犀,從涼也想到了這段故事。她記得娘當時說的時候,笑得特別燦爛。從涼一直在心底偷偷地想,她長大後也要有娘這樣的笑容,也要塑一個這樣的花瓶,定格住記憶裡最美的瞬間。

  可是現在,娘不在了,花瓶碎了。從涼哭得更傷心,不停地扯著哥哥的衣裳,哭哭啼啼地說:「哥哥……我想娘。我討厭她,她砸碎了花瓶……沒有花瓶了,爹會忘了娘的……」

  「不准哭,也不准這麼說!爹不會忘記娘,娘也永遠不會離開我們!」被從涼這麼一說,從商攥緊小拳頭。憤恨的目光筆直射向如樂,看得大夥兒一陣心驚。

  大家心知肚明,如樂今日是逃不過一頓罰了,能不能活命都成問題。剛才還在如樂身邊的大丫鬟悄悄地退開了。都是奴才命,難免惺惺相惜,誰也見不得誰出事,她阻止不了主子的怒氣,可至少能找治得了主子的人。

  「來人!給我重重地打這丫鬟,往死裡打。」從商再次鬆開拳時,面色緩和不少,就在大夥兒都以為小孩子脾氣,鬧過就好,應該沒事了時,他卻突然開口了。不容置疑的命令,有幾分展越浩的氣勢。

  家丁為難了片刻,到底還是不敢違抗主子,最終只得接過旁人遞來的鞭子,狠狠地抽。

  「哥哥,我怕……」從涼咬著唇,怯弱地看著眼前一幕,卻也不想喊停。她是單純的,不知道那鞭子底下一樣是條人命,只知道這個丫鬟毀了娘的心愛之物。

  從商很鎮定,絲毫不留情,繼續命令,
「用力打!」感覺到妹妹的顫抖,他小心地將她摟進自己懷裡,不讓她看這畫面,不住地安慰著她,「從涼,沒事了,沒事了。有哥哥在,娘就永遠不會離開,哥哥永遠不會讓任何人欺負我們,欺負娘親!」

  「嗯嗯。」從涼鑽在他的懷裡,重重地點頭。兩個小小的身影就這樣相互依偎著,卻有著各自的倔強。

  正廳裡充斥著鞭打聲、如樂的哀求聲。大夥兒眼睜睜看著如樂皮開肉綻,心都揪著,不停地輪番試著為她求情,無奈依舊消不了從商的怒火。最後只能乖乖地閉上嘴,也閉上眼,他們是奴才命賤,甚至比不上一個冷冰冰的花瓶,怨不得誰,只有認了。

  可憐了如樂如花似玉的年華,在這樣的鞭刑伺候下,如樂羸弱的身子,怎還有可能活命?

  能求的,只是主子們善心大發,好好厚葬了她……

  院中春色撩人,夕蘊懶懶地俯趴在亭子裡的石桌上,耳中回蕩著錢小弟的嘮叨。

  「姐夫真的吩咐下人晚膳做鯽魚湯了,他還答應明天帶我去絲棧玩。仔細想想,其實他也沒那麼差,至少待我挺好的。大概是因為你長得不討喜,所以他才對你那麼凶。姐,你要自我反省下,像謙鎮哥哥說的,胖一點兒,肥嘟嘟一點兒,那樣就討人喜歡啦,不過……你的性子實在是糟了點……」

  「夠了哦,錢小弟,別不出聲就當我啞了。小心我把你扔湖裡去喂鯽魚!」

  真是個吃裡爬外的傢伙,虧她勤勤懇懇地訛別人銀子,養了他那麼多年,竟然還幫著那死男人。

  「我是實話實說,男人的心思我懂……」

  「你懂個屁!還有,別跟我提萬謙鎮那沒責任感的東西,就這樣扔下我和萬漠走了,害我被嚴鋒念叨了一年,還被說成是虐待繼子的後媽。提起他,我就一肚子氣,早晚讓我找到他,活活給烹了。」

  萬謙鎮,當這名字又一次浮在耳邊時,夕蘊所有的怨氣很輕易地就被挑起。若不是為了那個不孝子,她也不用那麼辛苦地死撐著萬家了。

  「粗俗!低俗!俗不可耐!」

  「喂,你嫌自己皮太癢了是不是!」說著,夕蘊揚起手,作勢要揍他。

  錢小弟趕緊抱頭逃竄。這一逃,才發現涼亭不遠處,有兩個丫鬟似乎站了好一會兒了,目光一直鎖著他們,竊竊私語著什麼。

  「姐,姐,別鬧了……有人在偷看呢,怪不好意思的。」

  看著錢小弟刻意裝出的扭捏樣,夕蘊怒橫了他眼,才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正對上她的目光後,那兩個丫鬟面露難色。夕蘊皺了皺眉,沒說話,又繼續低下頭。沒多久,就見那兩人急急地沖了進來,互相推搡了很久,卻始終沒說話。

  「是出什麼事了嗎?」錢小弟受不了這樣的婆婆媽媽,索性引出話題。

  兩人還在推拒,夕蘊有些不耐了,隨意點了個丫鬟,說:「你來說。」

  「夫人,西園鬧開了。一直侍候兩位小主子的如樂,不小心打破了夏夫人的陪嫁花瓶,把從商少爺惹怒了。這位姐姐溜了出來,生怕如樂出什麼事,想請夫人去勸勸。」

  夕蘊分不清哪個才是她園子裡的丫鬟。那也不重要,她只是細細聽著,微微蹙了下眉,「怎麼不去找方夫人或者二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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