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二兩娘子 | 上頁 下頁


  夜色深了,喜宴也散了,傳說中的春宵一刻就在眼前,展越浩卻徘徊在東園門口,硬是邁不出這一步。

  「當家的,時辰差不多了,這麼耗下去也不是法子。」展向東實在是困得撐不住了,只好嘗試著規勸。總不能就這麼在園子外頭站一宿吧。

  「東叔,你說我怎麼就會輸了那場賭約呢?有詐,一定有詐。那個叫什麼劉姨的冰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展越浩緊握著雙拳,故作無奈地咆哮,極力隱藏著一些心事。

  「當家的,是您當日說的,兵不厭詐。」礙于身份關係,展向東只得默默在心底暗忖,那會兒最先使詐的人可是他們家大少爺。

  「你怎麼胳膊肘往外拐?!」展越浩正起臉色,作勢要教訓展向東。倒也不是真生氣,只是終於找到個能名正言順拖延時間的事了。可視線觸到展向東鐵青的臉色後,他也只好喪氣地垂下肩,「好了好了,我進去了,你也早些歇下吧。」

  話音剛落,展向東就自顧自地離開了,連聲招呼都沒打,就這麼硬生生地把展越浩一個人晾在了東園外。

  展越浩皺眉看著他的背影消失,除了歎氣,別無他法。整個展府上下,怕也只有這老傢伙敢這麼待他。躊躇了一會兒,靜下來後他才覺得夜間的寒氣沁骨,只好硬著頭皮往東園走去。

  說起來,那個錢夕蘊其實長得不差,雖不及傾國傾城,起碼也能傾倒幾個達官顯貴的府邸,要不然他當初也不會幫她。可是那咋咋呼呼的性子,還有那些兩三天都說不完的風流事,實在讓展越浩消受不起。眼看著寢室就在前頭了,他又一次發出了一聲薄歎。

  「算了,死就死吧,反正吹了燈都一樣!」豪邁地喊了一聲,展越浩一鼓作氣地踹開房門。

  屋裡,很靜。

  原該坐著新娘的地方,是空的。

  喜帕、喜服,被隨意地丟棄在角落邊。

  地上,散落著一堆花生殼;裝著交杯酒的酒盅,橫躺在桌上;一些桂圓殼掉落在桌腳下……這個新房堪稱一片狼藉。

  展越浩懷著忐忑的心情,目光在屋子裡搜尋著,期望自己不要看見太可怕的場面。可就算做足了心理準備,映入他眼簾的畫面還是讓他愣了許久。一旁的書桌上,燭火靜靜地搖曳著,女子披散著青絲,穿著一襲白色輕紗,肩側披著紫色披帛,垂首低眉,認真地審視著眼前的冊子。

  就是這尋常的畫面,讓展越浩覺得太不尋常。他甚至懷疑,眼前的那個女子究竟是不是錢夕蘊?這樣的恬靜,應該是她修煉上幾輩子都學不來的姿態。

  「錢……錢夕蘊……」慢慢地,展越浩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嘗試著開口輕喚。

  回應他的是沉默,她只是稍稍抬了抬眼眸,用極淡的目光掃了他一眼,隨後就繼續研究手中的冊子。這種感覺,讓展越浩覺得很不好受,雖然他並不期待這所謂的洞房,但並不表示她就可以無視他,「喂!我在叫你,什麼叫出嫁從夫你懂不懂?」

  夕蘊習慣性地伸手撫向脖子,依舊沒有理會展越浩。

  這下當真是把他給惹火了,「錢夕蘊,你這算什麼意思?不想理我就把手裡的筆給我,我寫休書。」

  「嚴鋒。」

  突然,夕蘊仰起頭,熠熠生輝的眼眸直視著展越浩,朱唇間迸出這麼兩個字。

  讓展越浩原本就沸騰的怒火更勝了。新婚夜,她對他這個新郎官兒不理不睬也就罷了,竟然還喚起其他男人的名字,這算把他置於何處?越想,他越覺得氣,熊熊火苗不停地在眸子裡躥著,「你說什麼!」

  「我說嚴鋒好偉大,不枉我一直以來那麼膜拜他。」說著,夕蘊高舉起手中的冊子,硬塞進展越浩懷裡,臉頰上浮現出璀璨笑顏,「這場喜宴啊,他幫我們請了好多好多有錢人,還說誰送的禮金多位置就好。你看,咱們賺了好多……不對,是我賺了好多。」

  為了配合最後那句話,夕蘊又一次搶回了賬本。喜宴是她一手策劃的,連喜帖都是她出資找人發的,這些禮金理應由她獨享。

  可是顯然,展越浩在意的焦點和她截然相反,「你是說,我們倆的喜宴是由嚴鋒來操持的?」

  「有什麼不對嗎?我娘家的人幫不上忙,你又不聞不問,我就算有三頭六臂也忙不過來啊,當然需要另找人幫忙。」夕蘊正在認真思忖把賬本藏在哪兒比較安全,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錢夕蘊,你給我聽著!我和那個老傢伙不同,既然是你吵著鬧著要進展家門的,那就給我安分守己。反正沒有感情的婚姻,你已經習慣了。只要你不再像以前那樣一天到晚和男人廝混,我們至少還能和平相處。」展越浩壓根兒沒心思去細想她的話,眉宇忽地一緊,毫不客氣地丟出警告。

  「老傢伙?沒有感情的婚姻?」瞬間,夕蘊就收起笑臉,用一種極冷的目光鄙視著展越浩,「我想你錯了,我和萬漠之間並不是沒有感情的。對了,他有名字,他叫萬漠,他是我曾經嫁過的男人,我不希望任何人在我面前侮辱他,即便是你也一樣。」

  她不在乎別人怎麼說自己,反正這些年早就聽慣了。但是萬漠不同,那是一個真正救她于水火的男人,他給了她全新的生活。沒有萬漠,就沒有今天的錢夕蘊。這份青絲白發情,旁人可以不理解,卻絕不能去貶低。

  「很好,那這春宵一刻你就好好去想你的萬漠吧。」

  說完,展越浩利落地轉身,甚至不再多看她一眼,逕自朝著門外走去。

  他的步子邁得很大,臉色比先前更難看了,雙拳緊緊地攥著,像是想要捏碎一些只有他自己懂的情緒。就是這種感覺,讓他真正討厭錢夕蘊的感覺。他們相識近四年了,她總是喜歡在人前大言不慚地說愛他,可他卻從來看不懂她。

  三年前,她可以當著他的面答應嫁給年近四十的萬漠;又一次次在他面前肆無忌憚地和其他男人調笑;甚至在他搬來揚州後,任何人去她的府上她都願意接見,卻唯獨將他拒之門外。這便是錢夕蘊所謂的愛,或許她愛的從來就是不是他,而是銀子!

  這晚,錢夕蘊睡得很早,並沒有因為展越浩的離開而傷懷。她本就沒指望他會在東園過夜,也早就料到他不會對自己和顏悅色。這樣的酸楚,她已經哀歎過太多回了,若是再歎下去,會生生把自己折磨成怨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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