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第一皇妃 | 上頁 下頁
五六


  他活著,而她留下了,這就是結果,而過程並不重要。

  這就是他的本性,也是帝王的本性,掠奪,且不擇手段。

  池畔的蓮花依然嬌豔,微風吹過水面,激起陣陣漣漪,阿爾緹妮斯停下腳步,疲累地坐在石階上,以手遮面,片刻後,她視線下移,落在她粉雕玉琢的腳踝上,那裡已經沒有了束縛她自由的黃金鏈了,但她卻依然無法離開。

  一次又一次,她從血腥的夢中轉醒,冷汗淋漓,驚恐萬分,但更多的是夢中那慘烈的人影而心痛不已。

  她又害了他一次!

  她將臉枕在膝蓋上,靜靜在午後陽光下痛楚不已。

  負責守衛寢殿的奧利,靜悄悄地來到她身邊,看著手裡水潤的葡萄,他猶豫著要不要開口喚她,但退卻了,回身打算離開,他不敢面對她,害怕他眼裡的憤恨。

  「奧利!」聽到腳步聲,她回頭。

  一聲輕喚,他猝然的停住腳步,回首看她,以為會看到憎恨、怨懟的眼神,但什麼都沒有。

  「你的傷好了嗎?」她問。

  「差不多了!」他答道。

  半個月的時間並不算短,但其間他們並沒有面對面的交談過,總是擦身而過,或是忙於皇帝的救治而無暇接觸,他背上的傷已經結痂了,交錯橫豎的醜陋鞭痕時刻提醒著他的背叛,對她的背叛,以及對皇帝的背叛皆有之,塔卡的冷嘲熱諷、卡布斯的冷眼相對,伊斯怨懟的眼神,也時刻提醒著,他是個叛徒。

  「請您原諒陛下。」他移開視線盯著地面開口道,捧著葡萄的手顫抖著,他知道她在為陛下的事而困擾著。

  她眼睛閃過一抹詫異,「為什麼不說,讓我原諒你。」

  他突然單膝下跪,「我不值得您寬恕。」他背叛了她的信任。

  他的眼裡有愧疚,也有痛楚,他不再是往日天真無邪的奧利了,現在的他是赫梯的弓兵隊隊長,一個軍人,一個聽命于皇帝的軍官。

  「起來!」她蹙起娥眉,眼神裡沒有責怪的意思,「我並不恨你。」

  他聽聞,心中無限澎湃,但陽光下她毫無生氣的模樣讓他的心又跌回了穀底。

  突然,她輕笑出聲,笑意沒有到達眼睛,只是淡淡地扯起嘴角,她望著偶爾飛過的鳥群,羡慕它們可以如此自由的翱翔,而她卻被無形枷鎖困住了。

  「現在的我是一隻被囚的鳥兒,而你的皇帝陛下就是那只籠子,只要他不打開門,我就無法飛出去,我是一隻囚鳥,連自由都無法掌握,哪有什麼資格去恨人。」

  奧利知道她的苦,但陛下比他更苦,「請您愛上陛下。」

  她臉色遽然一變,淡淡地笑容消失在嘴角。

  「陛下他愛您!!」記憶裡,陛下從沒有如此對待過任何人,更何況是個女人,當聽到陛下自殘的消息,他整個人都愣住了,這不是他所認識的陛下,只是個為愛瘋狂的男人。

  「即便我的愛,會害了他,你也要我愛嗎?」為什麼要讓她愛,這種愛太痛苦了。

  奧利不明所以地看著她,她臉上仿佛有一種悲傷,濃得讓人心揪。

  她知道沒有人可以明白她。

  愛,說得容易,但是明知道愛的後果是慘痛的,還要愛嗎?

  她不能愛,在他用這種激烈的方法想要留下她後,她更不能去愛了。

  「你走吧!」她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奧利沒有再說些什麼,將手中的葡萄放在清涼的池畔裡清洗了一下,然後放在旁邊的石桌上,如同來時一樣,他悄聲的隱沒于刺眼的陽光中。

  她看向湖中的自己,憔悴無比,傲氣盡失去,腦海裡不斷地浮現他倒在血泊裡的情景,心徹底被撕裂,疼得無以復加。

  他怎麼可以用這麼極端的方式,用這麼慘烈的手段。

  為了她,又是為了她。

  心裡那道聲音,又響了起來,不要愛他,遠離她,否則下次就沒那麼幸運了。

  聲音像是一道魔咒,牢牢地將她困住,她無法反駁,無法抵抗,無法逃開。

  迎著陽光,她絲毫沒有暖意,她知道有些事正等著她去做。

  由於皇帝自殘的事不能讓人知曉,為了避免起疑,巴魯尼不便親自照料皇帝,這治療皇帝的擔子就落在了卡布斯身上,儘管對皇帝有恨有怨,但身為醫生,卡布斯也只能咬牙接受,因為如果事情傳了出去,不管皇帝是不是自殘,阿爾緹妮斯都逃脫不了干係,說不定還會擔上罪責。

  權衡利弊之下,卡布斯和伊斯、塔卡三人也只能妥協。

  皇帝的寢殿仍舊由奧利把守,麗莎則負責膳食,除此之外,誰都不准踏進寢殿一步,違令者殺無赦。

  命令一下,適時地杜絕了一干好奇心重的奇卡魯官員,讓這件事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安然渡過了皇帝的危險期。

  是夜,晚雲收斂,沙漠的風乾澀而陰冷,漫天的黃沙狂舞著,與空氣摩擦出「呼呼」聲,漫天的星斗也被黃沙掩蓋了光芒,夜變得深沉而憂鬱。

  皇帝的寢殿裡,幾盞燭火隨風搖曳,偌大的空間裡只有兩個人,他們誰都沒有開口說話,時間仿佛就此停止。

  薩魯費力地伸出手,乾裂泛白的唇首先打破了沉默,「阿爾緹妮斯……」

  聽到聲音,她沒有遲疑,疾步走到床邊,將枕墊放在他身後讓他靠著,「想喝水嗎?」她語氣冷淡地仿佛沒有發生過那慘烈的一幕,紫色的眸子清冷一片。

  略顯冰涼的大手顫抖摩挲著她柔嫩的臉龐,他虛弱地搖頭,「你累了?」

  她不語,表情甚至沒有任何起伏。

  薩魯還想說些什麼,但一陣劇烈地咳嗽讓他無法言語,他咳著,仿佛是要把肺都咳出來似的,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他看著她,希望能猜出她心裡的想法,可是他猜不透,她沒有了以往的尖銳,沒有了之前的傲氣,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娃娃,讓他心急如焚。

  他贏了,留下她了,但卻不是他想像的那樣,一切似乎都脫離了他的掌控。

  用盡餘力他抓住她的手,她的手還是溫熱的,那麼她的心是否也是溫熱的,「告訴我,你在想什麼?」

  她眼中沒有情緒,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著痕跡地掙脫他的鉗制,「你想要我說什麼?」

  「告訴我,你是否還想離開我。」他情急之下想要抓牢她,由於動作過於劇烈,不小心扯痛了腹部的傷口,他用手按著,痛得冷汗直冒。

  「阿爾緹妮斯……」他虛弱地低喚。

  「你累了,好好休息。」她打斷他,為他蓋上被子,視線始終避開他的臉,他眼裡流露的情感是她不想看到的。

  她瞥向矮櫃上的匕首,鋒利的刀口在燭火下透著森冷的光芒,刀身青得發黑,已經分不清是它本身的顏色,還是血的顏色,為了救他,她決然地從他身體裡拔出了刀刃,當時噴出的鮮血浸染了整個床榻,她的心也在同一時刻瞬間冰封。

  只有她知道是為了什麼?

  殿內,又變得異常的安靜。

  「你生氣了!」沉默片刻後,薩魯朝著正在清洗紗布的她說道。

  「沒有!」她回答,擰乾手中的紗布,擦拭著他冒出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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