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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二


  也先冷冷地望著如瑤明月道:「於是這事情就變得很明顯了,如瑤小姐為救令尊,毒倒朱允炆,只是想引出如瑤藏主,那時候,你以為我們別無選擇的,從未想到過我們就算不用朱允炆也能啟動金龍訣。而如瑤小姐身為如瑤藏主之女,故作不識朱允炆中了天人水,更是顯得有些欲蓋彌彰。因此我肯定,毒倒朱允炆的,就是如瑤小姐你!」

  如瑤明月孤零零立在那裡,也不承認,亦不否認,許久才澀然道:「可無論如何,你總是對我有了承諾,說我只要交出夕照,就讓我見到家父,你不怕違諾嗎?」

  也先突然仰天狂笑了起來。「我當然怕,我也先只要許諾就肯定會遵守,這點你大可放心。你很快就能見到如瑤藏主,只要你肯見。」

  如瑤明月的臉色瞬間蒼白如紙,眼中露出了極為驚恐之意,道:「你說什麼?」

  也先長笑轉身,向洞外走去道:「秋大人這般聰明當然已明白我的心意,麻煩你向如瑤小姐解釋一下好了。哈……哈……」

  如瑤明月不怕秋長風出手,霍然撲過去,一把抓住鐵欄,嘶聲道:「也先是什麼意思?也先究竟是什麼意思?秋長風,你告訴我!」

  秋長風冷漠道:「你不知道?」

  如瑤明月搖頭道:「我……我……不知道,你……你告訴我。」

  她聲音不但惶惑,還帶了幾分驚恐,可她驚恐的顯然不是自身的安危。

  那她驚恐的是什麼?

  秋長風哂然笑笑,笑容中帶了幾分殘忍和冷酷,到如今他實在沒有必要對出賣自己的人有所同情。「你早該知道的,自從你說朱允炆中了天人水,只有如瑤藏主能救的時候就應該知道。」

  見如瑤明月握著鐵欄的手咯咯響動,秋長風漠然道:「他們若真能帶來如瑤藏主,那時候就應該讓如瑤藏主前來,暫解燃眉之急。可是他們沒有……只能說明他們已不能帶來如瑤藏主了。」

  如瑤明月如受重創般倒退了兩步,渾身顫抖道:「你是說……」她的眼中突現絕望之意。

  「不錯,我是說如瑤藏主已經死了,不然他們沒有理由這會兒還不讓如瑤藏主出面。」秋長風移開目光,望向了石壁上的燈火,「也先立誓,說你給他夕照他立即可以讓你見到如瑤藏主,就是說你如果死了,當然可以見到令尊了。」

  如瑤明月一震,臉上血色全無,聽秋長風又道:「至於他說你見到令尊後不會讓人阻擋你們父女離去更是個笑話,你們死都死了,他還阻擋你們做什麼?」

  如瑤明月的嬌軀搖搖欲墜,突然沖到鐵欄前,嘶聲道:「你既然早知道,為何不早告訴我?」

  秋長風頭也不轉,冷漠道:「你若是我,你會說嗎?」

  如瑤明月怔住,淚水流過雪白的面頰,感覺也先瘋狂的笑聲還遠遠傳來,突然反身撲到鐵欄前,大喊道:「也先,你這個瘋子,你不是人,我遲早……遲早會殺了你!」

  她說到這裡的時候,一股恐懼湧上心頭,只是在想,我能殺了他嗎,我甚至連這石室都無法出去,如今我和秋長風都沒有了被利用的價值,唯一的結局就是等死。一念及此,周身戰慄,又想到一直下落不明的父親還是死了,一時間淒婉欲絕,痛哭起來。

  那哭聲激蕩泣血,幽幽傳出石洞,只怕鐵石心腸的人都要動容。

  也先聽到那哭聲,竟是很享受的樣子。如瑤明月看錯了他,但如瑤明月有一點沒有說錯,也先是個瘋子——很冷靜的一個瘋子。

  就算三戒大師聞到哭聲都有些惴惴不安,低聲道:「王子,遲則生變,這兩人,不如早殺了的好。」

  也先斜睨著一旁冷酷如昔的漢王,微笑道:「你想讓我做個無信之人嗎?」

  三戒大師退後一步忙道:「不敢。可是……」

  也先截斷道:「不用什麼可是。你以為我會這麼就殺了秋長風嗎?」突然縱聲笑了起來,笑聲帶著難言的得意。

  他的確有理由得意的,他和秋長風之戰,終於以他的勝利而告終。他不信秋長風還有翻身的機會!

  三戒大師望著也先難以描繪的表情,有些惶惑不安。只有朱高煦還是立在那裡,抬頭望天,天有烏雲,無日,雪未落。

  笑聲止歇,也先又是一陣劇烈地咳,咳了許久還未停止。

  「人生多是如此,得到了笑聲,總要付出些什麼。漢王,你說是不是?」也先終於道。

  朱高煦回道:「本王已失去了很多,但至今還未得到什麼。」

  「你不用急,很快我們就都會如願以償了。」也先喘息片刻,突然又詭異地笑了,「今天不會有陽光,可明天會有,明天不會,後天也會有的。」他喃喃自語的表情,又顯出了瘋狂之意。

  朱高煦望著天空亦喃喃道:「若再沒有陽光,過了金龍訣改命的時日,只怕你我此生都不會有陽光了。」

  也先又笑,望著蒼茫的天空,恨聲道:「不會的,老天也不敢玩我的……」突然恢復了冷靜,條理清晰道:「明天日出之前我們要去見一個人。」

  朱高煦不為所動,只是皺了下眉頭問:「誰?」

  「我現在不能說,反正你見了自然會知道,那人十分有趣。」也先又笑了起來,笑得詭秘非常,「秋長風見了那人肯定也會覺得有趣極了。」說罷又大笑起來。

  朱高煦望見,眼中閃過幾分警惕,但仍不動聲色。

  天邊的雲聞到也先瘋狂的笑聲,也終於忍不住掩住了耳朵,落荒而逃。

  陽光未有,但雲已稀薄。

  第十五章 死 地

  朱高煦走到脫歡金帳前的時候,還是鎮定自若。

  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好像一直沒有變,冷酷、孤傲,沒有人能徹底地瞭解他的心事,抑或可以說,沒有人瞭解他,到如今為何還有著那股難言的執著。

  一路上,也先一直研究著朱高煦的臉,突然道:「漢王,我發現你我很像。」

  朱高煦頭都不轉,只是望著金帳,感受那磅礴如山般壓來的窒息。「哦?」

  「我本來以為你不會出賣秋長風的,但你出賣起朋友來倒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看來在你我是眼中都是無所謂朋友仇敵,不過利之所在罷了。」也先道。

  「王子說得不錯,朋友本來就是用來賣的。」見也先望過來,三戒大師在一旁賠笑道,「可王子還是要效忠的。」他開始時還像個得道的高僧,可如今看起來,不過也是個諂媚的勢利小人而已。

  朱高煦根本不望三戒和也先,只是道:「王子是不是喜歡見誰都要咬上一口呢?」他身居險地,但孤傲不減,打死也不會如三戒般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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