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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布雨!

  原來那巨木之中,另有機關,藏著喬三清的布雨之術。秋長風對這些門道居然了如指掌,用布雨之法破了藍電和碧海灼心。

  可張定邊卻仰天倒了下去。這個天下第一英雄,還是倒了下去。他本就力盡血幹,他還能臨死前扼殺師自我,不過是因為胸口的一股不平之氣。

  秋長風眼中突然現出分狂怒之意,陡然間斷喝一聲,竟揮舞巨木,橫掃了出去。他少有如此動怒之際,這刻如此狂野,卻是因為內心深處,實有愧疚之意。

  他雖然要將張定邊繩之以法,但亦不會像葉歡那樣,如此對待一個英雄。

  莫四方見那巨木橫來,威猛無儔,嚇得臉都發藍,就地一滾,狼狽不堪。葉歡卻腳尖一點,踩著巨木沖天而起。不想巨木橫掃中,陡然射出了三點黑光。葉歡出劍,一劍三分,居然擊落了那三點黑光。

  秋長風訝然,亦未想到葉歡有如此身手。眼下師自我已死,他的大敵只有葉歡。他正待出招,卻沒有留意到喬三清雖喉嚨已斷,但還未倒。喬三清生命之頑強,遠超過秋長風的想像。

  喬三清眼中滿是怨毒,遽然鼓氣,還要發動臨死的一擊。他和秋長風近在咫尺,這一擊雖然是臨死發出,但仍可和秋長風同歸於盡。

  喬三清吸氣,雙目紅赤,陡然喉間有野獸般的低吼,就要噴出最後一擊……

  陡然間一物如電擊來,刺在他的咽喉之上。

  葉雨荷及時趕來,她見事態緊迫,劍鞘陡出,刺中了喬三清。她用的是劍鞘,她沒有了長劍,她若有長劍,若知道結果,只怕會一劍削了喬三清的腦袋。

  喬三清周身一震,眼中露出野獸般的光芒,然後一口血就噴了出去,血箭般射向葉雨荷。

  秋長風終於瞥見身後的動靜,嗄聲道:「躲。」他顧不得葉歡,巨木倏轉,硬生生將喬三清拍在了地上。

  可那血箭炸裂,還有幾滴飛射葉雨荷。

  葉雨荷倒縱翻身,平著就飛了出去。她從未聽到秋長風如此惶急的聲音,立即意識到那血箭歹毒無比。她及時一躍,居然躲過了那幾滴鮮血,可她和秋長風相距已遠。

  她只見到秋長風驚怒的目光。

  秋長風望的是天空。

  葉雨荷倒飛途中,立即感覺到了危險,危險就來自天空。

  有光華綻放,帶著落日的肅殺、秋風的蕭冷,已到了葉雨荷的身前。

  葉歡出劍,一劍刺向了還在倒飛中的葉雨荷。

  葉雨荷畢竟不是飛鳥,倒飛緊迫,身不由己,再不能變換身形。幸好她還能轉腕,轉腕之間,連擋了葉歡兩劍。

  劍鞘三斷。

  葉歡手中的劍黑黝黝的看似不起眼,卻是寶劍。葉雨荷接連兩擋,劍鞘早被葉歡削得不到半尺,劍光再是一劃,已到了葉雨荷的喉間。

  劍氣森然,葉雨荷感覺死亡離得如此之近,卻還沒有閉上雙眼。

  眼看那寒光就要劃過葉雨荷的喉間,有煙霧起,不偏不倚地擋在葉雨荷的咽喉之前。

  叮的一聲響,劍尖刺在煙霧中,如斯利劍,竟然刺不破那薄薄的煙霧。

  秋長風終於出刀——錦瑟刀,錦瑟一出,擋住了葉歡必殺的一劍!

  可那黑劍陡閃,毒蛇般上翹反刺,電閃般刺在了秋長風的左臂。

  有鮮血飛濺,煞是明豔。

  葉歡聲東擊西,以葉雨荷作餌,就是為了吸引秋長風前來。見一劍得手,眼中遽然露出狂喜之意。

  可那狂喜之意才出,就被驚駭之色遮掩。

  他見到秋長風無邊冰冷憤怒的一雙眼,然後他就聽到一聲清音陡發,如鳳雛輕鳴,清越無比。

  秋長風出刀,全力出刀。不見刀,只見霧,刀聲起,煙霧罩。

  葉歡一聲大叫,揮劍急擋,空中竭力飛退躲避。只聽到叮叮噹當無數響聲,有光火漫天如星,葉歡如流星墜落。他終究沒有逃脫煙霧的籠罩,只見一道血痕破空如雨般的灑落,葉歡跌落塵埃,胸口帶血,三指已斷。

  他擋不住秋長風的急攻,雖手持寶劍,竭盡所能,還是被秋長風的錦瑟刀斬中胸口,削斷三指。葉歡心中前所未有的驚懼,不知秋長風用的是什麼刀,使的是什麼刀法。

  眼看秋長風就要追殺而至,葉歡手臂一揮,只聽到震天的一聲響,煙霧彌漫。

  煙霧散去時,榮府院中地面陡然現出個大坑,坑中竟有密道隱藏,而葉歡和莫四方兩人,早就消失不見。

  葉雨荷落地、彈起,縱到了秋長風的身邊,臉上又驚又喜。她從未想到過,二人還能活著,不但活著,還擊退了強敵。

  由死到生的那刻,她想了太多,神色激蕩,可見到秋長風的臉色時,陡然愣住。她知道秋長風受了傷,她也很關切,但她也看到葉歡只是挑傷了秋長風的手臂,那是輕傷,應該不算要緊。

  大敵已去,秋長風臉上,非但沒有半分喜悅、振奮,反倒如冰霧般的凝冷,其中甚至帶了分驚怖。

  秋長風再次揮刀,刀如霧。葉雨荷一驚,但未躲閃。她再不會認為,秋長風會對她不利。

  秋長風出刀,連環揮了四刀,有如鳴弦。弦中隱約帶了冰泉冷噎之聲。那刀竟如琴,可發音聲。

  葉雨荷雖近在咫尺,還是看不真切那刀的形狀。她只感覺到那刀隱約是長方形的,沒有刀尖,那更像塊薄薄的鐵片。

  未待細看,有血光再出,葉雨荷失聲叫道:「你做什麼?」

  錦瑟已收,不知去向。卻有四股鮮血從秋長風的手臂、手腕、掌心、手指上流淌出來,那鮮血竟是青色的。

  青青的有如初春的柳絲。

  葉雨荷心頭一沉,緊張問道:「你中了什麼毒?這毒可嚴重嗎?」她當初在金山見到秋長風退敵,對忍者所下的酥骨香視若無物,非但沒有中毒,反倒毒倒了一幫忍者,知道秋長風對使毒一法也有研究。

  眼見秋長風流的血都是青色的,她才知道葉歡方才那一劍淬了毒,而且是極厲害的毒藥。眼見秋長風神色沉重,葉雨荷心中焦急,只盼從他口中說出一句沒事。可她當然也知道,事態遠比想的要嚴重。

  葉雨荷三問,秋長風卻是一句不答,站立在那裡,臉色蒼白如雪。葉雨荷望見,不知為何,心底湧起了一股寒意。

  秋長風神色一動,突然旁走幾步,到了張定邊的身邊蹲下。

  葉雨荷望去,見到張定邊緩緩睜開了眼,心頭一顫,她想不到,張定邊居然還活著。

  可張定邊就算還活著,誰都看得出來,他活不了多久了。他白眉、白須都已燒成了焦炭,他的臉上,甚至也有絲碧綠之意。他雖睜著眼,但眼中滿是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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