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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秋長風對挽回敗局沒有五成的把握,但他必須試試。

  因為他是錦衣衛,大明的錦衣衛,擔當維護大明法紀、保天下安定的錦衣衛。

  這些話,秋長風不能對葉雨荷說,他不想、不願,也不能。他從來不想葉雨荷把他看做是心機太複雜的人,他也知道這件事很兇險。

  生死一線。

  他雖知回不到當年,但他多想回到當年?他有秘密——太多說不出的秘密,他一直在努力,努力等待有一天,能挽著葉雨荷的手,說出那些秘密。

  但現在不是時候,葉雨荷必須離去,因為危險。可葉雨荷竟然不走,秋長風幾乎憤怒,霍然望向葉雨荷,就想呵斥……

  可他終究沒有呵責出聲,因為他看到了一雙眼。

  那雙眼中,有堅毅、有執著,亦有關切、有溫柔,那眼中的含義,千絲萬縷,毫無保留。

  秋長風只感覺,霍然又回到了當年。

  那時,柳色依依,春風溫柔……

  葉歡眼中有冰,數九寒天的冰冷雪凍。

  他早聽說過張定邊,但亦是沒有想到過張定邊如此頑固不化。他還沒有放棄說服張定邊,因此他激將道:「張將軍,我本以為你是個英雄。可英雄自成偉業,何懼後人評說?李淵成其霸業,後人均看其輝煌偉業,又有誰記得他曾經事突厥為父、借突厥出兵的往事?」

  張定邊笑了,笑容中帶分秋的蕭瑟:「張定邊是否英雄,何須你小子評說!李淵輝煌偉業又如何,到如今不過,王圖霸業,轉瞬成土。張定邊不懼後人評說,說我是忠臣孝子也好,說我是亂臣叛逆也罷,張定邊唯一介意的就是……」

  伸手指心,淡然而笑道:「能否過得了這一關。」

  心關!

  一人在世,就看能不能過得了自己內心的那一關。

  葉歡緩緩吸氣、吐氣,終於平息了心境。他放棄了說服張定邊,因為他知道那比戰勝張定邊的風雲鞭還要困難。

  他突然拱手為禮,歎口氣道:「話已至此,多說無益。張將軍縱橫天下多年,當然知道,很多道理素來都是掌控在強者手上。」

  張定邊笑了,笑容中滿是感喟:「你說了這麼久的廢話,這句話倒是不錯。」

  葉歡一伸手,手上多了把連鞘的寶劍。劍鞘稍短,黝黑光亮並不起眼,但劍柄上有古樸的花紋。花紋如星,星隱流動,有如星宿漫天。

  那劍鞘雖平凡,但只看劍柄,就知道那不但是把古劍,還是把寶劍,甚至是把通靈的寶劍。

  張定邊眼中光芒一現,突然道:「純鈞?」他手中的風雲鞭帶分風動。風雲鞭本來如線如蛇,這一抖動,如烏雲凝聚,隱見天暗。

  葉歡雙手舉劍齊眉,一手扶著劍鞘,一手握著那刻著星宿的劍柄道:「不錯,正是純鈞。小子葉歡不才,請來純鈞古劍與張將軍一戰。」

  風吹,葉動,堂中氣凝,所有人再望葉歡,神色有些異樣。

  葉歡竟敢和張定邊一戰,他恁地有這般勇氣?

  可誰都看得出來,葉歡一劍在手,整個人都已不同。他一直懶散不羈,輕衣緩帶,看起來不過是個花花公子。但他握劍在手,整個人都變得肅殺肅立,有著說不出的狂熱。

  葉歡無疑也狂、也傲,因此他想求與張定邊一戰。只要是熱血男兒,有誰不夢想和天下第一英雄一戰?

  張定邊望著葉歡,眼中帶著瑟瑟,他心中更是多少帶分感慨和蕭索。他活了百年,看起來真的老了,老得不但秋長風敢和他對敵,連這個葉歡也敢向他挑戰。

  若是多年前,只要一個張定邊的名字,就可嚇破敵膽。到今日,這小子竟然敢單獨對他張定邊?

  張定邊白眉垂落,沒有狂怒憤然,只是平靜道:「好,請。」對手既然尊重他,他就會尊重對手,不論強弱,因為他還是張定邊。

  眾人呼吸停頓時,葉歡拔劍。

  劍出。

  鏘啷聲響,如鳳鳴九天,卻掩不住寶劍本身的光芒。有光芒綻放,清冽雍然,如星光閃爍。

  那寶劍光芒看似柔和,乍一出,如出水芙蓉,但就算光華綻放,也掩不住寶劍本身的凜冽寒光。

  劍刃如壁立千丈,巍峨險惡;劍尖如天星垂地,輝煌燦爛。

  葉歡拔劍、出劍,動作如行雲流水。刹那間,一劍就刺到了張定邊的面前。

  這無疑是犀利、狠辣,甚至高貴、奢華的一劍。十分威力中有三分劍法,七分有仗於寶劍本身的榮華。

  因為那劍本是古劍,叫做純鈞,位列天下十大名劍之列,是鑄劍大師歐冶子嘔心瀝血所做的最後一把名劍。

  名劍出,大師逝。名劍一出,雖萃取天地之精華,風雲貴氣,但本身亦帶著天地殺機,一腔血意。

  葉歡凝神靜氣,似用全身的氣力,刺出了一劍。眾人屏息。

  陡然間,風雲再起。

  張定邊揮鞭,風雲鞭一起,竟無先兆,陡然間,前堂風雲大作,有如烏雲凝聚,倏然咆哮,沖向葉歡。

  那烏雲濃厚,就算那天下無雙的名劍身在其中,也是星光黯淡,再無生機。

  葉歡倏然色變,不身在其中,永遠不知道和張定邊對敵的驚怖。他兩次見秋長風和張定邊作戰,見秋長風雖落下風,依舊能夠苦苦支撐,只以為張定邊雖勇,但垂暮老矣,他並不認為秋長風的武技有多麼高強。

  可這次一出手,他才明白過來。原來,他不但比張定邊差了很遠,就算比起秋長風,他好像都很是不如。

  那一鞭湧來,天地失色。葉歡雖囂張、高傲,手持名劍,依舊不能擋。葉歡倒退,純鈞擊在風雲之上,如受雷轟,倏然脫手。

  純鈞脫手,飛上房梁。葉歡退到牆邊,面無人色。他白衣上有道鞭痕,已見血跡。

  張定邊只一鞭,不但擊飛了純鈞,還擊傷了葉歡,這是何等鞭法?又是何等的囂張霸氣?

  眾人震顫,只感覺耳邊有轟雷炸響。

  不是感覺,是真的有雷聲響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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