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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二


  番外 我是魔?(五)

  我自很早時就已知道,乾若翰不會娶我為妻。

  他的妻,將是西域的左賢王妃,一國的王妃呀,怎可能是個蘸夫再嫁、已為人母的婦人?

  對某些男人來說,愛情是一回事,婚姻又是另一回事。愛情發乎于情,滿乎於心即可,婚姻則要接受世人審視,需堂而皇之地面對諸人,包括家人、族人,許多人。

  對乾若翰來說,為我跋山涉水、捨身護衛是一回事,為我違抗祖制、頂對世俗又是另一回事,何況,縱算外人的眼光他不去計,尚有一個王族中人自幼在心底形成的觀念。戰勝自己,才是最難的罷?

  所以,他寧可常駐中原,中間花一月時間回族聆訓,接受上王指責,亦從來未提出帶我返回西域。因他清楚,那裡,他的上王、族人、民眾容不下我。而遠在此地,遠離王室,他可以把自己當成是一個普通人,享受普通人的快樂就好。

  沒有錯,當初他追我隨我,便是一個男人對一個漂亮女子的普通追逐而已,能夠為我做恁多事,能夠那樣久與我生活且沒有厭倦,是連他自己也始料未及的罷?

  我明白這其間曲折,也並不介意,因他真若帶我回到西域,形同再進另一個侯門,這對才從一個華麗牢籠脫身不久的人來說,亦絕不可能。

  但,我不介意有沒有名份,卻並不表示我不介意自己是他人的外室。

  接受他時,我早已查清他沒有妻室。可當有一日,外逃八年的他,被上王的旨意、王族的長輩勒令不得不娶妻時,便是我和他斷絕之時了罷。

  「遠芳,我這一回回去,時間可能要久一些,回來我們便帶墨兒去萬雲山看雲。」早膳桌上,他如是叮嚀。

  我也以為,這是一次與每一次相同的離別,但因為久一些,我難得賢惠的為他打點行裝,卻無意自他皮裘的暗袋內,發現一封催婚詔書。發現茲始,亦未當回事,這八年,他不是第一回收到,我尚笑舉起那物,問:「這一回,你又打算以什麼理由搪過?」

  但他回身見那物時的面色粹變,卻使我聽到自己心弦咯崩的抽緊之聲。

  「遠芳,我年已逾三旬,這在王室,早過大婚之齡……」

  我笑,「所以,想不出理由了?」我並不惱,至少,這個男人未想過用言語騙我,只是以為可以蒙混過去而已。我慶倖我發覺得算早,若到真淪他外室那時才覺,我必然會恨他,亦會設法討還那污辱。

  「遠芳,你是我最愛的女人,永遠都是……」

  「快動身罷,既然要去,就行動快些。」我系緊了包裹給他。這是第一次為他收拾行囊,沒想亦是最後一次,早若料到,我該多為他做些事的。

  「遠芳,你會等我回來的,對麼?」

  我搖頭,「不會,不對。」

  他面色一白:「遠芳!」

  「這問竹舍,當年是你出資修建,你責人賣了它罷。」我打開另一間衣櫥,為自己和墨兒打點行囊。

  「遠芳!」他自後抱住我,以幾乎箍痛我的力道,「不要離開我!」

  「若翰,你要清楚,是你離開我呢。」我亦難過。

  八年,比我與諶始訓那段夫妻情緣的時間還要長,他為我做的,為我付出的,我心有感,目有見,失去這個男人,焉能沒有遺憾?但能怪誰呢?他有他的王族之責與身不由己,我亦有我的堅持與執守,能夠擁有八年,已是他拼卻全力掙來的果,可以了。

  「遠芳,我除了無法給你王妃之銜,其他都可給你……」

  「若翰,你已為我做得夠多,不必再做了,我和墨兒從來就不是你的責任,你無需牽念。」

  「不是責任,不是責任,是家人。我已將你和墨兒當成我的家人,我愛你,亦喜歡墨兒,遠芳,你瞭解的……」

  我自然是瞭解的。若不是瞭解,怎可能這樣快地接受這個男人?

  「若翰,我們每人都有自己的堅持。當初,我連侯門夫人的正位都不做,莫非你以為我會做你的外室?」蘇遠芳怎可能越活越回去了呢?

  「外室……不是外室,在我心內,你是我的妻子……」

  「在那個男人心裡,我也是他的妻子,更是他表面上名正言順的妻子。」

  「我……我以為你不在乎……」

  「我的確不在乎一個虛名,但是,我的男人必須只有我一個,這便是我所堅持的,縱算我有那段過去,也不能成為你齊人之福的藉口,因我與你相守期內,便是唯你一人。」

  「我從沒有想過享齊人之福,若可以……遠芳,為何我們沒有早早相遇,在你未嫁之時?」

  「所以,那是你根深蒂固的堅持。我從不期望改變你的堅持,也請你莫想改變我的。當初諶始訓叛我,我不恨他,只是不能原諒:你如今娶妻,我依然不恨你,但可以體諒你之處境。茲此一別,你依然是墨兒的乾叔叔,我也可以做你朋友,但只是朋友,明白麼?」

  「遠芳,你既能體諒我處境,為何不能試著……」

  我突然來了火氣,為何不能平心靜氣地收手散場?口內有些尖厲地道:「乾若翰,我已說過了,我沒有想過改變你.你也莫想改變我!縱我婚前你我相逢又如何?你怎又知那時,我可以選擇你?你莫忘了,那時我愛的男人是諶始訓!」

  「娘,怎麼了?」墨兒蹦蹦跳跳進來,後面,是那個受她驅使多年的雲入嶽。

  「幫娘規置東西,我們要搬家。」

  「真的?太好了太好了!」墨兒這個小東西,拍手歡叫,而後,急不可待地取了小包袱,將自己的七七八八零碎裝起,還對她的免費長工道,「快來幫忙,你今日帶小爺去玉庭湖玩了飛雁淩波,小爺高興,給你幫我們搬家的機會,說不定,你還能碰一下我娘……的衣服喔。」

  這小東西,反應怎就如此與人不同?見她這張喜笑顏開的小臉,我陡然心靜了,那麼多的險時險刻,我們母女都相依走過了,這世上還有何事可值得上心煩擾的呢?

  乾若翰沉著聲:「我們家人說話,外人請退場!」

  他說的,是雲入嶽。多年來,他與雲入嶽的鬥嘴鬥法已成了我們母女下飯時的伴菜。

  雲入嶽這人,在墨兒和我跟前,貌似憨實,但與他人鬥起時,卻是恁般牙尖嘴利,反應不俗。「誰是你家人,遠芳又不是你的妻子,而我是遠芳的朋友,怎就不能在此?還是你認為這竹舍是你買的,你可全權處置遠芳的朋友?」

  看罷,這傻瓜不但能反唇相譏,且能隨時地給人設套,處於火氣中的人,稍一不防,即會被他套中。

  「無恥小輩,口口聲聲說自己是遠芳的朋友,遠芳何嘗是你的朋友來著?」好在,乾若翰也不是粗莽之人,且與他交手多了,防心鼎盛,少有中套。

  「我是遠芳的朋友,也是墨墨的朋友,你以為你是她們的誰,可以干涉她們與何人交友麼?」雲入嶽動輒將墨兒拉進他的陣營中,是幾年不變的賤招之一。

  「對對對,雲莊主,墨墨是你的朋友,不要氣餒,不要放棄,墨墨會支持你握。」

  我的墨兒由來是唯恐天下不亂,舉著小拳頭搖旗呐喊,一張小臉純潔無辜的連我都要欺倒。

  「無恥小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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