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帝王妻 | 上頁 下頁
一九二


  「為何不說,你推我拒我,不正是因你口口聲聲喊的『姨娘』,我現在告訴你,我不是你的姨娘,裡面的那個人也不是我的爹爹!」

  「誰是你的爹爹呢?」

  她愕住。

  我歎息,可想而知,今後,她錦衣玉食的碧門小姐生活,將一去不返。

  「誰是你的爹爹?」碧門大當家一半臉面仍隱在黑暗之內,「告訴我,那個賤人和誰生下了你?」

  「我,我……我……洌!」

  她竟然避到了我身後?這……我搖頭。「你不過說錯了話而已,大當家向來寵你,不會拿你如何,你是她的女兒呢。」

  她匍我背上,「洌,我愛你,我寧可不做他的女兒,我也要愛你,洌!」

  她……聰明如她,在如此當口,怎會……

  「呵呵呵……」大當家突然低低笑起,如地獄發來的魔聲,「多好啊,我為了一個不愛我的女人,殺死了我的妻子,逼走了我的兒女,現在,連她唯一留給我的這個女兒都不是我的……呵呵呵……婉兒,你很好,很好呢……」

  大當家猝然伸手,將她自我背後薅出。「你不是我的女兒,你不是?這張臉,多像婉兒的臉,多像婉兒的臉啊……」

  「洌!洌!」碧月橙向我探出了手……

  「大當家,方才她只是負氣之說……」

  「因為她很愛你是麼?」大當家忽一笑,「她為了愛你,可以不顧一切麼?橙兒,告訴我,你為了你的愛人,可以做什麼?」

  「你……爹……」

  「不,我已然不是你的爹爹了,告訴我,你為你的洌,能做到什麼地步?是同生共死,還是犧牲所有?」

  他的眼神,使我明白了什麼,我相信,她也明白了。

  因她忽向我投來一瞥。「我為洌,可以犧牲所有。」

  我閉了眸,何苦,這是何苦?

  「傅洌,你呢?若她的一夜可以換你們兄弟三人的安危,否則不只切筋斷脈,至少取一人性命,你會做何打算?」

  「……」我很自私,我只想保住自己最在意的人,最該保住的人。

  「呵呵呵,橙兒,看見了麼,這便是你愛的男人,這樣的男人,你還要麼?」

  「我要,我要,我要!我可憐你,因你永遠不能體會愛一個人可以豁去一切的心情,你只自私地霸著娘,那本不是愛!你殺光了每一個與娘有染的男人又如何,你能抹去娘曾屬於別個男人的事實麼?」

  那個男人摑出一記狠厲耳光,她跌在地上。

  我聽他在說:「老夫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當真願為這個男人,舍去清白之身?」

  我歎息,還是不行:「你不必……」

  「我願意!為了洌,死都不懼,何況一副皮囊!」

  「很好,你隨我來!你替你的娘還債,替你的愛人博命!」那個男人拖起她,進到幽如陰獄的門內……

  那一夜,是碧門最暗最髒的夜……

  翌日的正午,陽光之下,我沖上謙王閣,對著無際長天,吼如困獸,嚇飛了盤桓閣際的幾隻白鷺,驚走了三三兩兩的遊人愛侶,直待聲嘶力竭,我無力趴上樓欄,俯望目下玉庭湖波,直想問:春來湖水綠如藍,這澄澄水流,為何洗不去那污濁?母妃啊母妃,您只告訴孩兒要好好活著,怎忘記告訴孩兒有時活著比死去還要難過?若孩兒就此一躍,您會怪孩兒的懦還是弱?

  「雲莊主,你若想追上我老娘,就哄得小爺高興,今兒個好好陪小爺玩飛雁淩波!」

  似玉石互擊的清越,又如清泉出石的輕盈,如此美麗的童聲,怎吐得出那樣粗堪的話語?我不知這聲來自何處,方抬臉,即嚇了一記,以為是哪只被我驚擾的白鷺回頭尋仇。再一恍神,那『白鷺』已遠去,騰躍波間,踏著湖面舟上有人不時拋出的墊足圓碟,高飛低俯……

  白鷺……不,這矯健姿態,更似一隻雪雁淩雲……這世間,怎會有人笑得如此放肆得意?如此清狂無羈?

  「雲莊主,接好了,小爺要下去了,接不住小爺,你就別再肖想我娘一根才指頭!」「雪雁」忽棄墊足圓碟不用,雙袖大展,俯衝而下……

  「不不不,危險!」我喊出一嗓,「雪雁」回頭,雪般晶瑩的一張小臉,撲刺刺「撞」來,那當下,胸口且悶且痛。

  但,她的沖勢並未收斂,依然速墜下去。

  我不知是怕她險,還是不想她就此消失,我開足下閣,一層一層踏過每階樓梯,嘴內念念有詞:雪雁,不要有事,雪雁,不要……消失!

  果然,上蒼從不曾厚待過我。至少那時,我從來沒有懷疑這一點。

  玉庭湖上,遊船如織,但那只雁,那只載雁的舟,已全不見形影……

  番外之傅洌(三)

  我在湖邊,沒再見那雪白的人兒。

  其實,我何嘗不清楚,縱見了,又如何?

  時下的我,要保弟弟,要保自己,要……照顧碧月橙。時下的我,如在地獄邊緣徘行,而那人兒所在的地方,是我觸不得的萬里晴空。

  但縱此,我仍然擇時去湖邊,看一眼就好,只要看一眼……

  ***

  我知這世上,對女子來說,沒有比清白更重要的東西。

  茲那一夜,碧月橙經常夜半驚夢,我則常守她窗下。她驚她叫,我在窗外告她我在。我知她希望我進到室內,給她一個擁抱,甚至……

  但,不行。

  與倫理無關,只因,我沒有那個氣力給人溫暖,因我所在,處處皆冷。

  但,我會給她我所能給的。

  我應了她,稱她「月兒」。她說那一夜,那個男人稱她為「橙兒」,那是一個已帶了污垢的符記,若一聲「月兒」可使她心安,我會。

  我應了她,若到最後她都不能移愛他人,會照顧她。

  我應了她,在她需要的時候,對人說愛她……

  但我能做的,也只有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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