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帝王妻 | 上頁 下頁
五七


  於諶墨,這祭禮,可謂是枯燥的極致。

  天熙帝、文定後並行于前,太子、太子妃伉儷緊隨在後,其後皇子皇妃按封階、長幼排下。華裳招展,肅穆滿然,沿漢白玉階扶步而上。祭壇前,在祭祀法師口引下,先是繁複的叩禮,山呼祖宗先靈來歸造訪,一睹後世子孫榮景。隨之,冗長祭文啟始,天黃貴胄、鳳子龍孫點膝黃毯,跪叩靜聆。

  「……威威天昱,四海升平,堂堂天朝,八方來躬。追念先祖,報本情殷。緬懷祖德,既厚且深。逢茲盛世,舊典宜遵。謹具牲醴,佐以粢盛……」

  諶墨昨晚晏歸,今兒個又被丫頭早早喚起備妝,祭師的抑揚唱念,無疑最具催眠效用,神思飄飄,昏昏欲睡。

  傅洌眼角餘光瞥見身畔人兒帷帽屢與地磕逢,暗笑中,手掌借兩人的寬大袍袖之掩,握上她皓腕。

  冬末季節,傅洌體溫又較常人低寒,腕上的冰冷激得諶墨一凜,斜眸狠瞪,雖有薄紗相隔,嗔氣仍然遞達了出去。而始作俑者非但不知收斂,那攀上玉臂內側嫩膚的修長指節,撥弄更形放肆。

  這……諶墨咬牙切齒:這個不知敬祖、趁人之危的小人!

  ***

  祭祖大典之後,是皇家家宴。太子妃重孕在身,皇后命人在月華宮備了軟榻,供其小憩。諶墨陪著武業說過幾句閒話,待她睡去後,閒步踱出,沿著宮廊,欣賞兩遭風景。究是皇家,哪怕是深冬時節,萬古凋枯時,也不乏花香草綠,怡人風光。嗯……如果身上拖得不是這一襲深重禮袍,情形將會更好。

  為緩酸軟的雙足,諶墨才在的一處小亭坐下,即聽得有環佩叮噹,履音輕巧,漸近了。

  「三皇嫂。」雲陽公主進了小亭,「鬱錦園有自外城請來的戲班表演,你不喜歡?」

  諶墨回之淺笑,「公主也不喜歡?」

  「是啊,太吵了。」雲陽公主螓首微點,垂到鬢唇的翠羽盍葉隨之輕搖,不盡婉轉纖麗。「銀陽殿前的場子上有人賽馬,咱們去看看好不好?」

  若是惡霸小侯爺,當然會說「不好」,因她時下腳酸腿軟,半步也不想動了。但若是孝親王妃,對這殷勤相邀,就須得體應允,笑語作陪。

  「好啊,還請公主帶路,諶墨對這宮內的路徑仍是有陌生呢。」

  「從這裡過去還有一段路,我們還是坐轎罷。」雲陽公主點手喚宮婢準備。不一時,兩頂雙抬小轎腳下待命。

  在因小轎啟抬陡高了眼界時,諶墨暗歎:唉,看來自己尚不諳這皇家享受之道,究是「新人」呐。

  有了代步的器具,入眼來的眼色更覺心曠神怡起來,奇花異草尚未賞到盡興,已聽宮婢恭聲:「兩位主子,銀陽殿到了。」

  銀陽殿,接見外使專用殿宇,頂層以八角流簷開出四面環水的敞閣,取「四海升平、八方來朝」之意。殿前廣場,亦是為配合各外域慣常共有的諸如篝火舞、火把舞之類所特地開出的寬闊場地。平日,偶為得閒的宮人在此放紙鳶、踢毛毽及玩耍各式宮廷遊戲之用。

  「三皇嫂,那邊有個小軒,坐進去,正好可以將場內的情形一覽無餘。」雲陽公主纖指挑起,唇邊酒窩兒浮動,柔嗓昵昵,使人覺得,若是拒絕這嗓下的提議,會是一種罪過。

  諶墨不想枉生罪過,是以,毫無異議與公主一起掀動蓮步,沿著場邊向小軒移近。

  「三皇嫂,你今天真是美極了,難怪祭禮時要戴了帷帽,三皇兄定然是不想要人窺了你的容貌罷?」

  「哪裡?大祭活動時,女子戴帷幔不是常事麼?」

  「話是如此沒錯,但今天三嫂的美,委實……」

  「啊——」

  「小心!閃開!」

  耳側亂聲忽起,微愕的兩人螓首偏轉望去,卻見一匹脫韁悍馬高首揚蹄奔至!

  第十五章 深宮往事

  在諸人亂聲中,已是刻不容緩,不及細忖,諶墨扯起身旁人的手臂,即向側方躍去。但她一時忘記將身上徒加的重量計算進去,尤其那雙珍珠雕飾的船履,致使下盤失穩,連帶著雲陽公主,跌疊成一氣。

  侍衛的扯喊、太監宮女的噪嘩越發厲作,而烈馬的悍蹄,卻迫近了。

  諶墨大急之下,將壓在己上的公主搡推出去,才想翻身滾出,腰間突添橫力,在馬蹄踏下前的寸時,被那股強力帶開。

  「墨兒,你怎樣?」

  諶墨詫然盯著這個男人,直覺荒誕,「你救錯了人罷?」

  項漠稍怔,臂膀已遭拒離。

  「公主,公主,您如何?」

  「孝親王妃,您沒事罷?」

  太監宮女嘩啦啦圍扶上兩位貴人,駭懼不勝,噓問安危。

  雲陽公主雖驚魂未定,嬌喘未歇,但一對美眸,仍以萬種淒涼,投向自家夫君:為什麼?

  為什麼啊。諶墨讀出了公主心語,在心下搖頭籲歎。這幾乎緣鳳山崖上情景的重現,不同的是,那時,作為被忽略一方的她,明白為什麼。這個男人,總是理智大於情感,方才出手救她,概因公主已被她推開離了險境,他卻不曾設想,那個人是他的妻,是他最該用一雙臂膀護住的人。

  「孝親王妃,您可還安好,要不要奴才傳御醫來?」有太監問道。

  「我還好,趕緊傳太醫為公主看看,方才的跌撞間,怕是身上已有瘀血了。」

  「奴才遵命。」

  梅開千朵,各有不同,雖是同根,萼心相迥。就如梅林內那一眾錦衣華服、貴氣縱橫的皇家青年,心思翻轉間,又何止千種?

  「咦,廣怡王叔,今兒個怎未見九王嬸出來?」行二的忠親王傅潛接過隨侍遞來的熱茶,呡一口,隨意向近旁男子問出。

  雖是叔侄輩份,但侄兒封階高於叔父,問得雖是廣怡王不樂回答的問題,也須耐性作答:「她因前些日子的風寒,至今未愈。大夫診其不宜勞動,以防擴染人群,事前已向皇上皇后遞了告假摺子並獲准了。」

  「這樣啊,還請王叔向九王嬸轉達小侄問候,請她小心呵養玉體,回頭小侄教您的侄媳過府探望。」

  「這倒不必了,她的病怕是會傳染的,別驚動親王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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