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帝台嬌 | 上頁 下頁 |
二〇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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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公主……」有人隔著殿門在喊。 未央恍若未覺,任憑來人先是小聲呼喚,隨後便叩起門扉,最後變為用力敲門。 「未央公主,開門啊……」 「公主快出來……燮國人馬上就要打過來啦!」 在外呼喊的人越來越多,男的女的,還有宦官不男不女的陰柔嗓音。 未央冷冷一笑,看向桌上一個錦繡小包袱。這些人關心的,並非是自己,而是這包袱中的物件。 煙塵越發濃重,從只露一條縫的窗口,紛紛揚揚落了一地,火光映照在窗紗上,吞吐飛騰,好似要將一切都吞沒。 真的該走了。未央凝視著含元殿內的一點一滴,每一件擺設,都仿佛凝聚著父皇溫柔和煦的目光。 父皇……她淚盈於睫了。 她的父皇嘉帝,沉毅溫和,卻又聰慧賢明,即使是在天朝歷代皇帝中,也是不可多得的明君。 只可惜,父皇出生時,正逢狄人侵入京城,兵荒馬亂中,只有他一個皇子倖存下來,卻也落下了寒毒入骨之症,自小就身體虛弱。 這樣一位父皇,卻承擔起了中興的大任,當政十幾年間,社稷興盛,百姓稱頌。 然而骨中之寒終究無法可治,她十歲生日剛過,父皇便因病體不支,英年早逝。 未央回憶起父皇的音容笑貌,珠淚滴滴落下,往事有如塵煙,從眼前悄然流過…… 父皇一去,幼小的自己,好似覺得連天都崩塌下來,只是她未曾料到,這不過是災難與禍劫的開始。 未等父皇入殮,有一位宮裝貴婦便車駕煊赫,浩浩蕩蕩闖入宮來。 她黛眉描得精細,眼中並無哀色,雖然換了素服,頭上仍是珠光寶氣,見了幾位重臣,笑意更是媚人。 當時的自己,只是從母后與其他妃子的低語中,才隱約得知,她是父皇唯一的親姐,昭甯公主。 未央雖然小,卻覺得自己並不喜歡這位姑母。 大人們提起這位昭甯公主,神情頗可玩味,關於她,似乎有說不盡的流言與忌諱。 幼小的自己,還記得陳妃挑起眉頭,不屑道:「她真把自己當成攝政長公主了?居然這麼大模大樣地插手皇嗣人選!」 未央人小,清楚地看到,當時陳妃娘娘雖然口氣鄙薄,,卻已是氣得胸口起伏,摟著淮皇弟的雙臂也在簌簌發抖。 隨後大人們開始不斷地爭吵,朝室上氣氛十分嚇人,自己曾經偷偷躲在太和殿的屏風後聽著,被嚇得僵在了那裡—— 陳妃娘娘雙目亮得嚇人,抱緊了自己所生的淮皇子,渾身都在顫抖,「你們不能這麼欺負我們孤兒寡母!」 她死死盯住那位昭甯公主,「先帝並無遺詔,你憑什麼決定立誰為嗣?!」 她激動已極,環視四周,大臣們站在遠遠的階下,左右宗親們的目光都不看向她。 未央當時覺得,陳妃娘娘,好似站在一塊孤木之上,四周都是滔滔海水,要將她緩緩淹沒。這般的孤單無依。 未央看到自己的母后坐在上首,她的眼下有濃重的陰影,仿佛疲憊已極,她的柔聲細語,幾乎要淹沒在眾人的竊竊聲中,「先帝驟然駕崩,這是誰也料不到的事。但他生前,一直很愛重淮皇子——」 「皇嫂。」昭甯公主親密地喊著,卻是截斷了她的話,「皇弟是個心善溫和的人,對每個孩子都是極為疼惜的。」 她旁若無人地朝著右側下首,那個身著暗紫宮裝的女子微微一笑,「琴妃所出的穎皇子,雖然才三歲,卻也很得皇弟疼愛呢。」 你又不在宮中,憑什麼說得好似親眼見過一樣!未央心中忿忿想道。 琴妃低著頭,絲毫不敢抬起,她深深襝衽,「一切全憑長公主殿下做主了。」 陳妃性子剛烈,當場就大怒,「這上頭還坐著皇后娘娘呢,你說的這是什麼話!」 琴妃被她一喝,嚇得抱住穎皇子就哭了起來,頓時殿中又是哭號聲,又是勸阻聲,頓時亂成一團,誰也沒有再看嘉帝的棺木一眼。 白綾在頭頂來回飄蕩,宛如幽魂在冷冷看著這一切,滿殿嘈雜,人人眼中閃著不同的光芒。 這一切,都讓未央又是害怕,又是憤怒。她轉身小跑著離開了。 後來的幾次廷議,未央沒再敢去偷看,只是母后一次比一次回來得晚,面色也一次比一次沉重。她撫摸著未央的頭,緩緩道:「你父皇去得太過突然,但他確實是有意把淮皇子作為繼承人,只是他沒料到,自己會這麼快就……」 最後說不下去了,只是默默整理著女兒的衣衫,心中卻越發沉重。 未央知道,在宮廷中,琴妃可算出身低微,她原本只是樂女,尤其善彈琵琶,到動情處能使全場哭泣,所以嘉帝對她頗為憐愛。 陳妃的父親雖然不是高官,卻也是飽讀詩書的編修,她親自教授淮皇子詩書,淮皇子也非常聰慧,三歲能背誦四書,六歲竟能寫些言之有物的小文章了,嘉帝看在眼裡,是真正把他當繼承人來栽培的。 未央不禁問道:「為何昭甯公主要選穎皇弟,而不是淮皇弟呢?」 皇后默然,半晌才道:「因為淮皇子和你一樣,已經十歲了,小大人一般,很是機靈……而穎皇子才三歲,什麼都不懂,他的母妃又全無娘家可以依仗。」 這樣的孩童,才適合做傀儡,方便昭甯公主擺弄。 未央並不愚蠢,心念一轉,已經想到了這點。 「難道就由著昭甯公主決定嗎?母后您也要拿出正宮皇后的氣勢來!」 未央有些義憤填膺了。 皇后露出一絲苦笑,「昭甯公主早年稱病離開宮廷,其實是被皇上變相驅離,但數年後,她居然下嫁給了石秀的長子,手中立刻便握有兩州,這麼多年來,她與其他世家大閥來往密切,一呼之下,竟然有很多人應承。」 皇后歎了一聲,雖然憤怒,卻難掩疲憊,「她這是籌劃了許久,有備而來啊!」 未央看著母后煩惱,卻也無法可想,驀然,她腦海中靈光一現,「可以請蕭伯伯來幫忙嗎?」 「你是說清遠郡王嗎?」皇后眼前一亮,隨即又黯淡下來,「他收到消息,正從封地趕來……清遠郡王雖然名滿天下,卻畢竟是外臣。」她歎了一聲,有些顧慮,對著女兒也無法明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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