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帝台嬌 | 上頁 下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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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昭寧 十年前…… 宮闕的飛簷斗拱被夕陽一照,玄黑中隱隱透出瀲金光澤來,朱紅宮牆曲折蜿蜒,被花團錦簇一漾而去,恍惚而迷離,仿佛永不消散的幻夢。 昭甯公主靜坐鏡臺前,側目凝視著這窗外繁華,隨即一雙水潤杏眸轉了回來,仔細端詳著自己的妝容,眉心卻是浮現了淡淡冷戾。 她冷不防將身前首飾狠狠一擲,尖利的簪頭便戳到了為她梳妝的少女,在她雪白額頭上劃出一道血痕來。 疏真吃這一疼,不禁倒抽一口冷氣,隨即卻是快手快腳地接住了那支七寶琉璃簪——前日有小宮女將公主並不常用的珠釧弄斷了線,都被打了個半死送到皇莊做了苦役,身為公主的貼身侍女,前車之鑒,不可不慎。 昭甯公主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漫聲嗔道:「這簪子我不要了,染了血怪晦氣的——賞給你了。」 疏真垂手默然,心中卻是如明鏡一般——昭甯公主今日心緒不爽,刻意拿自己撒氣,乃是因為今日晨間的驚鴻一瞥。 公主在御花園賞花之時,意外撞見了未來駙馬,雖然只是遙遙一面,那位公子卻多盯了疏真兩眼,這便惹下了禍根。 尖長而冰冷的指套在臉上緩緩滑動,宛如蛇蟲一般蠕動。昭甯公主微笑著,將蔥管樣的指套在她臉上比畫著,細微的刺痛在疏真的臉上爆閃。 「怎麼,本公主的賞賜,你瞧不上眼?」 自矜的聲調有些刻意,倒是學足了她母親柔貴妃頤指氣使的架勢,只可惜……這般張牙舞爪之態,卻反而顯得色厲內荏——畢竟只是十五歲的少女,還學不來大人那份陰毒狡詐。 疏真心中沉靜綿密。卻並沒有一絲害怕。她地頭垂得更低。聲音低微恭謹。「公主賞賜如此貴重。奴婢實在是感激涕零——只是這寶簪乃是配您千金之軀地。給奴婢用實在是糟蹋了。」 她聲音誠懇軟弱。含著些瑟瑟發抖地意味。昭甯公主手下指套劃過她臉上地血痕。嬌笑道:「你也忒謙了。我宮中上下。就數你長得俊——你看這簪子插你頭上。更顯得面若芙蓉。光彩照人。」 這幾分姿色。居然惹得公主起了嫉妒麼…… 疏真掃了一眼自己在大鏡中地側顏。心中暗自苦笑。面上卻更是惶恐。結結巴巴道:「奴婢這幾日身上有些發熱。所以才顯得面色粉緋。好似抹了胭脂一般。」 昭甯公主躊躇一瞬。想起她平日裡服侍得還算小心。終究索然無味地放下了手。「罷了……你下去吧!」 疏真襝衽欲走時。昭甯公主冷聲斥道:「今後注意著點。不要在人面前搔首弄姿地。平白給我丟臉。」 疏真退到中庭時,隨手掐下了些黃蘿的花瓣——回去研磨曬乾後塗在臉上,便能形成點點黃斑,這樣一來,大概就不會惹眼了。 池中的清波倒映出她的容顏,雖然尚算稚嫩,卻已是出落得俏麗沉靜,儼然是未來的傾城之姿。 風吹動點點漣漪,十五歲的疏真因著姿容過人,已然遇到了不小的麻煩,但終究,這不過是宮中險惡的世態人情而已,雖然棘手,卻也並非是生死關頭。 驚濤駭浪卻在第二日午後便降臨到了身邊。 珠簾低垂,宮中眾人正在午睡,忽聽一片人聲馬嘶,混雜著尖利絕望的哭喊聲,頓時亂作一團。 昭甯公主從榻上起身,長髮垂腰而下,面色有些懵懂的蒼白,「出什麼事了?」 疏真攙她起身,外間有僕婦跌撞跑進,面色幾乎成了灰白,「公……公主,不得了了,狄人打進京城了!」 外間的哭喊聲更甚,宮前九門匆忙關閉的轟隆聲,在這一刻響徹了天宇,隨即,景陽鐘的淒厲連響也回蕩不止,成為眾人心中最可怕的夢魘。 「怎麼會這樣……」 對於所有人來說,赫赫天朝恩澤天下九州,狄人蠻夷,不過是些傳說中的野人妖怪,怎麼會在一夜之間,逼到了眼前?! 疏真凝起眉,也覺得不可思議——狄人的地盤遠在天邊,這一路攻來,怎會不驚動沿路官員百姓,連一點消息也無? 但此刻已不容她靜心思索,宮門外的喧囂聲更重,很快便有了兵器交擊聲由遠及近,宮中女眷頓時哭聲四起,有些甚至昏厥過去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宮變 昭甯公主跌跪在地,渾身力氣都仿佛散失了,疏真去攙她起身,卻被她用力揮開,尖利的指甲在手臂上留下了長長的血痕。 「母妃……」 昭甯公主的盈盈大眼裡蓄滿了淚水,仿佛離巢的孤雛受到鷹鷲的逼殺,頓時想到了母親溫暖的羽翼。 她踉蹌跳起,朝著柔貴妃的宮室跑去,身上輕軟的綃紗飄落於地,帶起一陣不祥的冷風。 雖是午後,日光明燦,疏真卻覺得身上有些發冷,宮廷內外的喧嘩哭喊聲在耳邊回蕩,她只覺得整個人都仿佛浸在冰水裡,一個激靈之下,倒是清醒了不少。 她撿起地上遺落的披紗,緊追著公主的腳步而去。 不詳的預感果然成真了。 到了掌燈時分,傳言甚囂塵上,連柔貴妃都沒了主意。 聽到皇帝已在前殿設下白色帳幔和先君靈位,柔貴妃小聲啜泣著,別過頭去,手中錦帕無力落地,卻又惹得昭甯公主哭出了聲。 母女二人相對而泣,哭聲之下,倒是將繈褓中的小皇子吵醒了,他揮舞著雙手,已能自己起身爬動,卻遲遲不見人來抱,於是一扁嘴,也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疏真聽著這一片哭聲,心中寒意更甚,未及思慮,卻聽柔貴妃哽咽道:「狄人攻入宮中,這是遲早的事……」 「母妃……!」 昭甯公主幾乎要昏厥過去。她劇烈地喘息著。手中巾子幾乎擰出水來——在她十五年地歲月裡。哪曾料到會有這滔天大禍? 「若狄人進犯。聖上大概準備殉身以謝列祖列宗了……」 柔貴妃勉強說到此處。捂著胸口已說不出話來。疏真取了桌上茶盞遞上。她急飲一口。不復平日地優雅儀態。泣道:「事已至此。我等女流也寧可自盡全節。好過落在蠻夷手裡。」 昭甯公主渾身一顫——這兩條道路同樣猙獰可怕。卻是要她如何抉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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