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帝台嬌 | 上頁 下頁
一〇〇


  「哈哈哈哈……」

  笑聲越發肆意狷狂。歐陽瞻占盡主動。只覺得心中輕鬆快意已極——先前疏真態度強烈。好似完全不以虹菱性命為念。他原本有些遲疑退卻之心。卻在強烈怨恨下孤注一擲。賭她內心並不如表面一般無動於衷。

  自己已經賭贏了!

  歐陽瞻微微扯動唇角。露出一道可說是魅力十足地笑容來——這驚天一掌可說是行險到了極點。可自己終究還是贏了!

  他用力扯起疏真如墨地長髮。笑著凝視她蒼白欲死地面容。朝著屋簷揚聲喝道:「你們全部退開。不然我就扭斷她地脖子!」

  長久地沉默。半晌。終於有人從屋頂躍下。其它人也紛紛效仿。

  歐陽瞻心中更是篤定。他鐵指如鉤。鉗了疏真脖子便走。絲毫不顧及她血如泉湧地右肩。反而輕笑道:「你這只右手好象是被蕭策大人所廢……反正也沒用了。倒不如斷了乾脆。」

  惡毒的言辭正要繼續,他只覺得眼前光芒一閃,竟有寒冽劍氣撲面而來!

  他舉臂欲擋,卻絲毫阻擋不住這銳利鋒芒,只聽一聲慘叫,他的左臂生生斷為兩截,痛得連右手也為之一松——白亮的雷電閃光讓他清晰看到,疏真手中匕首化出幾點劍花,竟仍有餘勁襲來!

  怎麼可能?

  這一下又是變生肘腋,歐陽瞻眼睜睜的看著那柄匕首被當作短劍,狠狠地陷入自己胸膛,狂烈激痛頓時充滿全身。

  「你……怎麼可能……他喘息著,費力地看清楚,匕首就是自己疏真右肩的那把——然而她的手根本不動動彈,又怎猛施展如此精妙的招式?!

  「驚訝嗎,詫異嗎……」

  平靜到詭異的女音在雨中響起,歐陽瞻呼吸更加急促,眼前也全被雨水模糊了。

  「我的右手確實費了……可這只左手,卻同樣可以用劍——我生來是左撇子,而你,是這世上第一個知曉這個秘密的。」

  低低的笑聲仿佛是在耳邊,仿佛又從很遠的地方飄來,歐陽瞻恨得睚眥欲裂,卻終究吐出一大口血,頓時沒了氣息。

  疏真搖搖欲墜的站著,仍維持著方才那個笑容——冰冷的雨水打在她的臉上,卻是比淚水還要肆意汪洋。

  鮮血在臉上被暈染開來,滿頭滿臉也不再溫熱——一個人的體溫,一個人的性命,就此塵埃落定,再不復還。

  她抹了把臉,渾然不顧自己的狼狽形容,也不顧右肩仍是血如泉湧,只是執著的,緩緩地走回虹菱的屍身旁。

  雨越發大了,將方才的血跡都沖得有些淡了,那小小的屍身,此時看來卻是分外寥落。

  「可霓……我對不住你。」

  無聲壓抑的輕歎在暗夜風雨中飄過,疏真一身月白盡是血污,就這樣站在屍身旁邊,良久都沒有移動一步。

  第一百十八章 罪愆

  無盡的雨水從天際落下,沖入眼角,只覺得一陣刺痛。疏真閉上眼,額前的碎亂髮絲遮下,掩去了所有表情。

  「你為什麼不恨我……」

  她氣弱遊絲的,對著虹菱的屍身喃喃道。

  尖利的指尖刺入掌心,絲絲縷縷的血流下,很快便被雨水沖散,漾出煙雲般的光景,再也不見蹤跡。

  「你為什麼不恨我!你的親生姐姐,早在居延就替我而死了,她死得苦狀萬分,毫無尊嚴!!」

  她輕聲笑了起來,聲音清淡漠然,卻是連鐵石心腸的人也要為之惻然,「你們一對姐妹,都因我而死了。」

  她抬起眼,沉靜黑瞳中有著死寂的平靜,「從今往後,還會有多少人為我而死?」

  長夜如晦,風雨聲颯然臨空,卻絲毫不能回答她的疑問。

  疏真深吸一口氣,只覺得身心皆是疲倦到了極點,心頭卻偏偏有一團暗火,因憋悶而越燒越旺,「蒼天,你若是真有神,就把什麼懲罰都沖著我來吧——一切的罪愆都是我所為,今日我坦然承認,絕不否認!」

  轟然一聲,雷電擊下,不遠處的房梁呼啦拉一片崩塌,揚起的塵土飛濺,仿佛有居民的尖叫聲,隨即卻被更為恐怖的雷聲壓下。

  天與地仿佛都在咆哮發怒,閃電將她的眼照亮,那樣奇異的白光,似乎要引燃所有人心中的火焰,與世間萬物一起化為灰燼。

  她怒極而笑。蒼白面容上黥紋熠熠。讓人不敢逼視。「來吧……對著這裡劈下去。這樣世界就清淨了!」

  她素手纖纖。在胸前輕輕比畫。整個人雖是低喃。聲調卻因激越而變得異樣。

  四周有部下躊躇著試圖走來。卻終究不敢近前。眼睜睜看著她暴露在雷電光芒之下。心急如焚也是無計可施。

  雷聲仍在四周遊走。卻好似不願湊近。漸漸地逐漸遠去。隱沒在厚厚雲層中。

  「連你也不願我死……是我罪無可赦。還是我根本無罪?」

  疏真喃喃道。仿佛在問天。也仿佛在質問自己。淡淡一句。卻是問盡了人生地不可解。

  「我到底犯了什麼罪呢?」

  她又問道,隨即,卻又笑了起來,「過去十年間,我在國政危難之時召集諸侯,共商攘狄;與蕭策一起編練新軍,還都回朝;是手握鳳璽,威服天下……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人間傳奇世上佳話,可是,我卻少了那關鍵的一滴血——這便是我的滔天大罪。」

  「真正金枝玉葉的一滴血啊……」

  她笑容越發加深,雨水打濕了所有,將這痛徹心肺的一句也沖入泥濘之中。

  疏真只覺得心中萬念俱灰,所有的一切,都是荒謬可笑——這十年來,她的才華,她的努力,她的熱血與青春,甚至是那些旖旎愛戀,都因著這一個「罪」字而化為烏有。

  到如今,連她身邊在意之人,也無法保護,無法留住。

  可霓……虹菱……

  她默念著已經逝去的這兩個名字,只覺得心頭的暗火一簇簇走全身,眼前眩暈之下,好似有一陣白光——

  她腳下一軟,整個人便如同散了架一般,傾倒落地。

  最後的一瞬,她覺得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強健的臂彎裡,那樣緊密的環繞,有著異樣鮮明的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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