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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第一百零七章 妖心

  安樂侯生性庸碌,貪花好色之下,所費寶鈔也是不少。蕭淑容一聽此事,立刻便信了七八分。她咬牙暗咒幾句,隨即便急急朝前殿而去。

  「你倒是有個好兄弟。」

  朱炎的話音不疾不徐,聽不出喜怒,卻平空讓人脊背發涼。

  蕭淑容不敢爭辯,只是細聲囁嚅道:「讓他全數退賠吧……」

  「這麼大筆銀兩,只怕他一人也吞不下吧……」

  朱炎淡淡說道,蕭淑容心頭咯噔一聲,冷汗透著紗衣而出,她斗膽接過帳目一看,卻是「啊」了一聲,幾乎要昏死過去。

  「這個孽障……」

  她氣若遊絲的呻吟道,一片茫然中心頭卻是靈光一閃——

  不對!

  胞弟稟性如何,自己當然心中有數。他雖然揮霍無度,也時常暗中揩油,但這麼大的數字,他也無膽染指——失蹤的軍械輜重,幾乎已是武庫的一半積存,這般神不知鬼不覺,也非是他一人能為!

  她正要開口辯駁,朱炎輕笑一聲,接下來一句,卻是令她如墜冰窖,僵硬若死——

  「才上任半月。就弄出這麼大地動靜。你這個弟弟。其志非小啊!」

  蕭淑容再也支撐不住。連忙雙膝落地跪下。翠袖拂風之下。環佩叮噹之聲大作。發間珠光映出她滿面哀愁。越發惹人憐惜。「他入主武庫不久。決計做不出這般駭人之事。這一定是有人栽贓嫁禍!」

  「哦……那這些人地供詞。也是栽贓嫁禍了?」

  朱炎輕描淡寫地將一疊雪片般地素箋扔下。上面乃是安樂侯地胡朋狗友、私販軍械地豪商、以及配合偷運地武庫兵士地供詞。蕭淑容一一看過。心越沉越下。額頭沁出了一層晶瑩香汗。

  她無力地閉上眼……這個圈套。實在是太過狠辣。

  一開始示之以弱。讓她親弟順利入主武庫。雖然她也曾想過其中兇險。無奈「插手軍中」這個誘餌實在太過香甜。她也只得吞了下去。

  接下來,便是以諸般誘惑拖安樂侯下水,等他荷包困窘之時,自然便有人引他把腦筋動到軍械上——自己弟弟雖然不肖,卻也只敢竊取少數偷賣,其餘大部的軍械,卻是落入他人之人!

  她睜開眼,卻看入朱炎冷然無緒的眼中,不由的打了個寒戰——只怕他在意的,不僅是國舅的貪瀆,還有這些刀戟輜重的去向。

  想到此處,她渾身都幾乎要僵冷凍結,耳邊迴響的,卻是朱炎清漠冷淡的聲音,「閔兒有這樣的外戚,真是他之不幸……如今群臣激憤,寡人也無法回護你們。」

  蕭淑容再也支撐不住,雙腿發軟之下,竟是癱坐在地,唇舌之間無聲喃喃,眼中卻逐漸閃出決絕淒豔的怒焰來!

  朱聞……你好狠的心!

  蕭淑容在侍女攙扶下,回到自己的宮室,仍是失魂落魄,不能自已。

  已是掌燈時分,她呆坐在側,在椒壁紗帷間拖出長而紛亂的影子來,顯得悽惶萬分。

  因著謝罪,她已脫去簪環,一身素潔,平日的絕佳風華也憔悴不少,侍女們面面相覷,誰也不敢上前驚擾。良久,才有女官上前稟道:「淑容,您先前收留的那位貴客有遠行之意,所以特前辭行。」

  「貴客……」

  蕭淑容朱唇微動,茫然幾瞬之後,這才想起,先前虹菱離開睦元殿后,便暫時托庇在自己麾下,當時自己以為拿到了拿到了一枚好棋子,於是便欣然讓她在別院住下。

  她居然想走……?!

  蕭淑容嘿然冷笑,眼中怨毒在這一刻化為利箭,朝著虛空中朱聞和他那黥面愛姬而去!

  我動不了你們,也要讓你們嘗嘗這銘心刻骨的滋味……

  燭光飄忽,她笑得詭譎陰森,櫻唇似血,玉容微緋——

  「怎好讓客人就此離去,我要為她餞行……讓她,終生難忘。」

  一字一句的輕吐,滿是無可派遣的怨恨與不甘,以及,近乎妖異的嗜血殘忍。

  她袍袖一擺,涼風大作之下,好似暗夜精魅般身姿翩然,「擺駕出宮。」

  她不曾覺察,飛簷一角,有人冷冷地從上俯視,無聲笑道:終於忍不住,要動手了嗎……

  第一百零八章 劫人

  「在您的別院打攪了這些時日,我也該辭行了。」

  虹菱望著手中那盞濃釅的湯茶出神,星碎沉浮的水痕漣漪在掌中輕盈盤旋,她卻不就飲,只管茫然低喃道。

  「你一個孤身女子,是要走到哪裡去?」

  蕭淑容一襲素紗,只在鬢邊加了朵珠花,顫巍巍紅賽鮮血,精緻美貌在此刻看來,竟帶上了幾分詭譎陰霾。

  她親自起身為虹菱添了茶,歎道:「你姐姐還是不肯諒解你?那就索性別回去,安心在我這住下,我們蕭家雖然不算什麼豪富,倒也少不了你的吃穿用度。」

  虹菱微微搖了搖頭,她眼中仍帶些迷茫,卻是哀傷憔悴得有些消瘦,「我若留在睦元殿,姐姐不知要被人指摘成什麼樣……可我若長留您的別院,卻也是紙包不住火。我想來想去,還是離開王城的好。」

  蕭淑容勉強一笑,掩住眼中的不悅冷笑,「你當她是姐妹,她不知把你看成什麼……我可是始終記得,那年你家中染了瘟疫,那樣的慘景——她在京城過著安逸和樂的生活,早把你們拋到九霄雲外了。」

  她正要再說,虹菱卻是輕輕的搖了搖頭,「這次總是我害了她……我這一走,她便不會落人話柄了。」

  她隨即小心翼翼的抬眼,低聲懇求道:「我在淑容您身邊這麼多年,也沒別的奢求,只希望我走後,您能高抬貴手,饒了我姐姐罷!」

  蕭淑容一聽這話,再也壓抑不住心頭的怒火,微微冷笑道:「說來說去,你還是護著她……這麼多年來,我把你養在身邊,吃穿用度哪一點虧待了你,到頭來你居然還為她求情——就是養條狗不會這麼薄情瓜義!」

  這話說得實在太過刻薄惡毒,頓時房中氣氛僵滯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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