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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第四十五章 畫中

  「幸虧你還有這點警戒心,並沒有飄飄然忘乎所以。」

  疏真雙目含笑,卻是未入眼底,「燮王如果真要挑選繼承人,必定會不動聲色的加以磨練,又哪會鬧得這麼沸揚顯露?」

  「況且,」她看了一眼朱聞,唇邊微笑加深,道:「他有意聘雲氏之女為你的正妃,這便是最大的破綻。」

  「朱炎一生強勢,絕不容臣子擅權,如今又有世子這個前車之鑒,他絕不會容忍儲君被外戚所惑,平白讓雲氏在國中坐大——所以他若真為繼承人選妃,必會禮聘清貴詩書之家。」

  朱聞微微頷首,倒是絲毫不曾吃驚,「我從未冀望過什麼儲君之位,如今也不會有半分失望……」

  他低下頭,凝神看向自己的掌心紋路,仿佛是自語,又仿佛是在向疏真解釋,「我幼時便知,心愛之物從不會平白落到懷中,生平所欲,只能靠這一雙手去奪取!」

  他聲音不高,卻自有一種鏗鏘慨然之意,疏真從旁而視,心中微微一動,欣慰之外,卻是帶了自己也無法察覺的細微柔憫——

  自己雖然落魄至此,卻也曾有過快意天下,至愛相隨之美,而此人一生所得,卻是貧瘠幾近殘酷!

  自己遠居京城,都已得悉狄人懼他威名,提起便可止小兒夜啼,可整個燮國上下,卻是將他的功績刻意淡化略過,連生身父母都以冷眼想待。如此逆境,他卻仍沉潛以待,未曾有絲毫失意,這般勃勃野心,王侯之志,實在讓人心下贊佩!

  她心中如此,便微微有些出神,卻是朱聞發現有異,連聲輕喚,這才轉回正題,「他把我推出當擋箭牌,倒是讓好些人都急紅了眼——局勢如此紛亂,你可有什麼好主意?」

  「無論如何,你都絕不可娶雲氏之女!」

  疏真雙目一凝,斷然說道。

  朱聞從未見她如此斬釘截鐵,卻聽她又道:「他連儲君都不欲與雲氏結親,又怎會放心讓你娶得強援?!一旦弄假成真,那便是大禍臨頭!」

  朱聞想想,也深以為然,他原本就不欲迎娶什麼正妃,如今更是哭笑不得,「但要如何推辭實在是個難題——我雖不欲做什麼乘龍快婿,倒也不願貿然退婚,惹來雲氏這一強敵。」

  疏真微微一笑,黑眸如清曦朝露一般純淨,「君有賜,臣不敢辭,但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別的不說,光是宮裡那群女人已然蠢蠢欲動,都盼著這樁婚事告吹,就是君侯你這一殿姬妾,也不知會使出什麼手段來。」

  朱聞一聽這話,立刻便心領神會,「你是說,讓這群女人把此事攪了?」

  兩人相視一笑,不懷好意的目光中,隱約帶著一狼一狽的默契暢快。

  ***

  燮王朱炎這幾日心緒頗為沉鬱,只是他素來喜怒不形於色,即使是素來寵愛的蕭淑容,也只見他雙眉皺成個川字,悒然不樂仿佛在沉思著什麼,卻怎麼也猜不出其中端倪。

  這一日午後,日光照入大殿,滿地的漢白玉磚都流光一色,映出淡金暖意來,窗外柳枝輕垂,雖比江南晚發了一月,卻終究不失那份清新綠意。

  朱炎正在禦案前批閱文書,手邊的一份秘報,卻讓他覺得有些棘手。

  他歎了口氣,站起身來,將手負在身後,索性開始踱步。

  石秀,這個老奸巨滑的狐狸,到底是有何能為,竟將朝中大權逐步蠶食至此?!

  想到此處,他眼前仿佛浮現了石秀的臉龐——四十上下的儒雅文士,正對著人笑得謙卑。

  這樣一個看似油滑無害之人,卻有著最深沉可怕的心計!

  朱炎黑眸沉凝,想起密報中所說,更覺得蹊蹺——

  長公主一反常態,與他如此密切的來往,卻究竟是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朱炎想到此處,更覺得頭疼,只覺得朝中情況乃是一團霧水,詭譎非常,想起己方密探竟探不到任何端倪,更是暗罵一聲廢物。

  念及神甯長公主,朱炎的心中卻又是一陣波瀾,他禁不住走到書案跟前,從暗格中取出那卷畫軸,又開始細細看了起來。

  香風暗渺,一陣刻意放輕的腳步聲,終究還是傳入了他耳中,朱炎回身一瞥,卻見一道倩影靜靜而來,不用任何侍女,正躡手躡腳的將一道朱漆螺鈿嵌寶食盒放在桌上,一樣樣的取出布好。

  蕭淑容著一襲秋湘色輕綢衣,髮鬢側邊別無珠飾,只簪一朵豔色薔薇,嫵媚嬌豔之下,更襯得鬢髮烏黑,光可鑒人。

  她正俯下身,專注地布菜,仿佛察覺了朱炎的目光,她抬起頭,仿佛不勝嬌羞的低道:「王上……」

  「我這一陣食欲不振,倒是累你親自下廚,每日都要忙上這幾個時辰。」

  燮王朱炎面色略見緩和,溫言說道。

  「這是臣妾該為之事,哪有什麼累不累的……」

  蕭淑容嬌嗔著走了過來,「你也累了半天了,快用膳吧!」

  她順勢將朱炎手中的畫軸取過,不著痕跡地深掃一眼,但見雪白紙面上仿佛繪了一位玄衣深裳的女子,寶髻高盤之外,竟是腰懸長劍,臨風俯瞰!

  她尚未看得真切,朱炎卻是一皺眉,不由分說的將畫從她手中取過,親自套入封袋,那般珍而重之,卻是讓蕭淑容面上掠過一道不易察覺的陰霾。

  她咬了咬唇,目光幽閃之下,卻是笑靨如常,「臣妾今日做了些田間小菜,王上若是進得香,也是我虔心到了。」

  她正欲服侍朱炎進膳,卻聽殿外隱隱有女子哭泣聲,雖然輕微,卻攪得人心煩,朱炎將玉箸一放,揚聲道:「外面是怎麼了?」

  第四十六章 笑柄

  只聽外間哭聲一窒,隨即卻再不敢放聲,殿外好似有人低聲而語,隨即,便有人稟道,王后到了。

  王后款款入內時,眼梢掠見蕭淑容,鳳眸便不自覺地斜挑,她掃了眼桌上這些精緻小菜,仿佛有些輕蔑地抿了抿唇,卻也不願多說,只是向著朱炎微微斂衽,笑道:「一位夫人有內情向我稟告,我想想茲事體大,就帶來見你了——攪得你用膳不寧,倒是我思量未周。」

  朱炎瞥了她一眼,倒沒有前一陣那般冷漠,卻也實在找不出什麼話來,只是平平問道:「內外命婦皆由你掌管,卻是要稟寡人做甚?」

  「話也不是這麼說——事涉我們的王兒,倒是不能草草了之,顯得是欺負人家閨秀了。」

  王后鳳眸含笑,一派雍容,朱炎與她夫妻多年,倒是深知她稟性的,於是深吸一口氣,將胸中厭煩壓下,沉聲道:「是哪一家的夫人?」

  「說起來也不是外人——是世子妃的嬸母,雲家二夫人。」

  朱炎一聽這話,心下便明瞭了七分,他冷冷掃了王后一眼,耳畔聽得殿外又有啜泣聲起,於是索性拂袖而起,道:「寡人親會臣妻,未免與禮不合——她要說什麼,你最清楚不過,便由你代稟吧!」

  王后端起奉上的香茗,略微過唇,便開始講了起來。

  燮王越聽,眉眼越見冷峻,面上卻仍不見喜怒之色。

  蕭淑容在旁聽得黛眉微顫,卻終究是掌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聲,「原來是如此啊……雲家的挽晴小姐去寺中進香,偶遇二王子殿中眾姬妾,兩邊爭執之下,居然動起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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