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帝台嬌 | 上頁 下頁
三一


  一蓬銀光飛射而來,無聲無息掠過他的臉龐,一抹血痕隨之而生,葉秋只覺酥麻後一陣刺痛,他伸手抹去那一滴血,目光中隱現駭然。

  「我現在氣力全無,一招一式全無威力……但若方才那針射的是你腦後風池穴,你現在也該去黃泉報到了。」

  疏真強提內力,卻只覺胸腑之間一陣劇痛,她強忍住全身冷汗,卻只是不輕不重的咳嗽兩聲,低低道:「你若再挑戰我的耐性,居延驛那些士兵就是榜樣。」

  葉秋聞言,眼中閃過激越光芒,笑道:「那些人果然是你殺的……天朝那邊傳來消息,都道是雪崩之災,原來卻是你的傑作。」

  他又是一陣嘖嘖稱奇,「真是想不到啊,小師妹你這一雙纖纖玉手,竟是如此狠辣——我們師傅那老鬼,當年還說我殺孽太重,將我逐出師門。他那一雙昏花老眼怎麼就沒發覺,你這位金枝玉葉的高徒,竟是比我殺孽更重呢!」

  他眼中流轉無盡譏諷,哈哈大笑後,又轉為邪魅低笑,「話說回來,我還欠你一個要求呢——如今你已不再是天朝長公主,燮王的死活自然也與你無關了。那麼,你如今的願望又是什麼呢?」

  疏真冷哼一聲,悠然道:「二師兄你不用太過著急,當年我私自放你逃離,你便欠了我三個人情——這最後一個願望,我當然不能浪費,須得好好斟酌。」

  她冷眼看著葉秋那有些驚愕難看的神情,低聲笑道:「怎麼,急著還了我的人情,就此恢復自由之身麼?」

  葉秋咳了一聲,仿佛有些不自在,又好似難以啟齒,躊躇幾瞬,終於說了出來,「我如今的身份是新進太醫,在宮中混了幾月,治了幾例女眷的雜病,居然被那幫嬪妃纏上了,各個要我開什麼保胎固寵的藥……」

  疏真聽到這裡,再也支撐不住,笑得連連咳嗽,「你也有今天!」

  她看著眼前這出名桀驁的二師兄這般沮喪尷尬,心中頓覺快意,面上總算有些歡愉之色,葉秋看在眼裡,不禁面色轉緩,唏噓道:「你也真是不走運,那麼些年都瞞過來了,居然被石秀這條狐狸戳穿——你當初就該讓我去他那裡斬草除根,而不是遠赴此地來殺燮王。」

  「我的事你不用多管。」

  疏真聽到這些,心下一顫,面色又轉為冰雪般的孤寒,一口截斷,冷冷道:「你也該回去了——外臣在宮裡混得太晚,總歸惹人口舌。」

  「既然你下了逐客令,我這就告辭了。」

  葉秋嬉笑著,踏窗而去,臨走的一句,卻是讓疏真心頭一震——

  「你方才之所以推辭不去赴宴,是怕撞見燮王朱炎吧……他可是見過你在玉座珠簾後的真面目的。」

  ***

  華燈初上,王殿夜宴卻正是酒酣人笑之時。

  朱聞百無聊賴地看著階下舞姬霓裳,種種翩然美態,卻絲毫不曾映入他的眼中。

  「二弟,眼前美人如玉,你倒是看中了哪一個?」

  粗獷而不懷好意的笑聲在左首響起,出言之人身著七爪白蟒吞日王服,身形魁梧,也說得上相貌堂堂,只是那眉宇間的一絲陰鶩破了這大好長相。

  此人正是世子朱棠,如今朝野物議的中心。

  只見他仿佛多飲了幾杯,面上也隱約見了紅光,那種失寵禁足的沮喪神氣,幾乎要隱沒不見了。

  他嬉笑著向朱聞舉杯,刻意提高聲量道:「聽說二弟你對女子的鑒賞眼光很是特別,什麼樣的都不中意,倒是把滿面刺青的女囚弄上了手,還要封她為昭訓……」

  他嘿然笑了幾聲,仿佛沉醉,卻刻意把眾人的注意力引向此事上頭。

  一旁的世子妃雲氏也推波助瀾,嬌聲笑道:「怎麼不把這位美人兒也帶來赴宴,二弟,你這般憐香惜玉,把人藏在深閨,卻連父王也不稟告一聲,也實在有些孟浪了。」

  她美眸瞥了一眼微微皺眉的瑗夫人和燕姬,聲音更是柔和,「可憐這兩位妹妹,跟著你這麼些年,有了新人就把她們拋過一邊……」

  瑗夫人和燕姬雖知她是在挑撥生事,卻也禁不住心中委屈,眼圈一紅,幾乎落下淚來。

  朱聞看這這位王嫂故作賢良的表演,想起傳聞中她劃花世子寵妾面容的狠毒作為,幾乎要冷笑出聲,話說到此處,他乾脆站起身來,向最上首稟道:「父王……」

  「吾兒,何事?」

  燮王朱炎根本沒有注意這一邊的言語鋒芒,他仿佛有些心神恍惚,徑直想著什麼心事,直到朱聞呼喚,這才略微回過神來。

  第三十一章 金枝

  燮王朱炎著玄赤龍紋龍袍,端坐於正中央至高之處。他雖四十有餘,發間卻不見一絲蒼色。他面容略見瘦削,卻越發顯得沉靜清臒,遠遠看來頗為儒雅,並不如傳說中那般猙獰可怖。

  他手中執了金盞,正從沉思中醒覺,只一瞬,那黑眸一凝,便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威儀自現。

  朱聞凝視著自己的生身之父,亦是這燮國之君,心中五味陳雜,卻是一閃即逝,「父王,兒臣今日有一事稟告。」

  不等燮王回答,他徑直道:「父王先前體有微恙,兒臣並不敢驚擾,今日既然兄長提起,便一併說了吧——兒臣身邊有一女隨侍,乃是我新封之昭訓。她雖然出身微賤,面目有瑕,但我既給了金冊誥命,她便已然是我王家的人了。」

  他這般淡淡說來,眾人聽入耳中,卻心下都是一震——這般與其說是稟報,還不如說是先斬後奏。二王子朱聞的膽子,實在大得驚人!

  燮王朱炎深深看了他一眼,卻並沒有動怒,只是微微一笑道:「寡人知道了,此事就依你所奏吧!」

  他停了一停,又道:「你也該有所節制了——你在女色上頭,名聲可不好聽哪!」

  在眾人別有意味的竊笑中,朱聞絲毫不見局促,冷然一笑,環視全場,一瞥之下,竟無人再敢取笑,他這才道:「是真名士自風流,好色是男兒大丈夫常有的一宗毛病,比起那些被河東獅拎著耳朵從床上拽起的,兒臣覺得這種名聲也沒什麼不好。」

  此時宴上一片譁然,眾人笑聲如浪,一陣陣哄了起來,世子夫妻卻面色極為難看,只得咬牙強忍住內心怒焰——這說的正是他們夫妻,據說世子得了新寵,三日未進正妃雲氏的房門,雲氏於是率了僕婦侍女,打進新寵殿中,將世子朱棠揪了耳朵從床上拖起。

  朱棠雖然暴虐,但世子妃出身第一勳貴家族,他若要登位,少不得岳家扶持,是以雲氏雖然奇妒成性,世子也只得讓她三分,這雖是人所默知的事實,卻從無人敢明言,如今朱聞這一比,眾人終於轟笑出聲——反正也沒有指名道姓,世子也不能如何計較。

  世子夫妻氣得渾身顫抖,雲氏柳眉一揚,正要反唇相譏,世子眼尖,見燮王微微皺眉,於是急忙踩了雲氏一腳,示意她閉口。

  燮王聽著這底下一片私語竊笑,心中越發厭煩,只覺得肋下二指處又開始隱隱作疼。他不自覺地伸手撫去,想起那日刺客淩厲的刀光,眉頭川字紋重又皺起。

  他從高處俯視著眾人,看著他們眼中各色目光,無聲的嘆息在心頭響起——世人皆以為他是詐死觀察妻兒們的反映,卻有誰能料到,數月前的刺客突襲,確實在他身上留下了傷病隱患。

  真是有些老了啊……那刀光雖快,換了年輕時候的自己,卻是可以避過的。

  朱炎心下如此感歎,卻又不自覺地摸了摸袖中密報,那粗糙的紙面,讓他重拾起方才被打斷的思緒——

  朝廷那邊,究竟是發生了何種變故……

  百余官員被大肆清洗,重則族誅,輕則流放,由京城傳出的消息,詔令乃是出自長公主宮中。

  但是被剪除的,卻大都是神甯長公主的親信——誰會自毀羽翼呢?這其中必有蹊蹺!

  神甯長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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