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宮闈 > 大唐風月續徐賢妃 | 上頁 下頁
二十一


  內宮清明一片,然朝堂之上又豈會善罷!

  有人深夜行刺禁宮,竟手持金牌箭令之事亦不脛而走,此人身份眾多猜測,熱火朝天後,卻見帝王目光深沉,只饒有興味的體看著朝上議論紛紛!

  不語的只有兩人——魏征、長孫無忌!李世民亦盡數收在眼中。

  今日朝上,李世民話語極少,直到罷朝,亦未多言。

  夜晚,朗月清透,李世民批過奏摺,舒一舒疲累的身體,走至窗邊,望夜如永墨,浩然天際,上天如此壯闊,卻也有夜時,短暫的黑色,又何況是人心?

  仰頭凝思,片刻,突地想到些什麼,隨即吩咐內侍道:「擺駕永儀殿!」

  永儀殿,貴妃所在,內侍到微有一驚,那是李世民久未去的了,怔忪片刻,方才低身隨在李世民身後,暗歎帝王心思,真實難揣測!

  一方天空,夜色亦有不同,朗宇宮閣之上,自是皓月如洗、夜色如熏,然流星燦月隱匿下、冷寂一絲一絲向天的另一端無情蔓延。

  另一端,是冷的月、涼的星,還有那猶如鬼魅的浮雲暗影招搖天際,茫茫幽深下籠著死牢沉重的黯色!

  潮濕牢房,黑暗濃稠無邊。

  承儒仰靠在冰涼牆壁上,周邊唯有安靜壓抑心底,腦中卻是心中女子,倏然上前、握住劍身的刹那!

  如今他仍不能釋懷,惠,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正自失神,卻聞牢門「啷當」打破一片死寂,一縷薄光自緩緩推開的門縫中逐漸散開。

  「姑娘可快著些,莫要人察覺了。」一男子聲音沉而小心,隨而傳來女子柔和清淨的聲音:「麻煩官爺了。」

  承儒轉眸望去,微弱火光中,只見一女子拾階而下,那眸在光點迷離中,流轉如星,承儒雙眼微眯,依稀可辨她嬌膚如玉,可那面容卻不甚清晰。

  「你是誰?」承儒語聲冰涼,凝眉望去。

  那女子似有微微一歎,向前兩步,更加接近牢門,黑暗之中,那雙如星明眸,分外晶瑩:「你無需知道我是誰,只需記得,我是……救你的人!」

  「救我?」承儒猛然站起身來,眉峰一挑,卻隨即冷笑:「你不過一介女流,如何救我?莫要忘記這裡……乃是死牢!」

  那女子側轉過身:「李承儒,到了何時,都不要小看了女人,當年,若不是一個女子從中作梗,又豈會害得你家破人亡,四處漂流!」

  承儒心中大震,當年?聽這女子聲音,還甚是年輕,又何以與他說起當年往事?一女子從中作梗?聽她口吻,個中緣由,怕亦是了如指掌!

  暗夜深牢,一女子輕易來去,已令人驚奇,然這女子的一字一句,卻更冷人背上生寒,無端勾起過往許多傷懷!

  「你到底是誰?」承儒依舊冰冷逼問,女子亦如常清淡:「我說過,你不必知道。」

  承儒一哼:「哼,如此便不勞姑娘費心了,我李承儒無功可不敢不受祿!」

  女子淡笑:「何必固執?」

  承儒望她一眼,卻轉身坐地,舉頭仰靠在牆壁上,不再理會這突如其來的不明女子!

  那女子望他一忽,語色亦見了冰冷:「好!我給你時間考慮,可只怕你考慮的時間不會太多,到時候,亦由不得你!」

  承儒心頭一顫,微微側目,只見女子身影隱約婀娜,茫茫黑暗,無端平添一抹亮色,卻怎麼竟看得人如此刺眼!

  死牢沉重鐵門緊緊關閉,牢中再沒了一絲光亮,許久,承儒的心才漸漸沉靜了,然沉靜過後,卻仍是無眠的冷夜與漫長無邊黑暗!

  ***

  永儀殿,已許久沒有了燈明月華耀亮清夜!

  貴妃輕衣薄袖,黛眉描翠,月下窗閣,雕桌案前,帝王仰靠在躺椅上,龍目微眯,望著夜色清寧無邊。

  貴妃為李世民斟一杯綠葉清茶,帝王抿在口中,甚是愜意,然眉間,卻仍有痕跡深深凝結。

  貴妃倩笑道:「陛下可有心事嗎?」

  李世民輕輕轉眸,那向來深幽的目中,如今更添蒼勁,昔日溫情種種,竟再也難尋。

  貴妃小心望著帝王眼睛,夜燭如輝,搖曳在男子深深眼底,許久,李世民方才道:「你心中定有很多委屈吧?」

  貴妃心頭一熱,暗暗垂下眼睫:「怎會呢?陛下至少還記得,妾這永儀殿中鳳仙花開得最是好呢。」

  神情間不免隱隱憂傷,李世民卻站起身來,輕輕踱步到窗邊站定:「你與朕多年,亦是瞭解朕的,故……」

  緩緩回眸,目光如有夜芒:「故,還要多多照顧徐婕妤!」

  一句,倏然打破內心許多溫馨,貴妃神情一滯,纖指猛然一扣,卻低低垂睫,於瞬間斂卻眼底許多恨意,聲音亦如故柔婉:「是,妾自然會。」

  調勻呼吸,極力露出至柔笑意,展眸望去,卻只見高拔背影沉靜,浸在夜的冷輝中。

  正欲言語,卻見侍從自門外急步跑來,神色張惶:「陛下,稟陛下,十九公主身子不適,似是染了風寒。」

  風寒?李世民修眉一蹙,眼中頓時風雨狂作:「什麼?白天不是還好好的?怎就染了風寒?」

  侍從只是深深低頭,不敢望君王一眼!

  李世民擺身甩袖,焦慮直沖眉心,闊步而去,甚至來不急看貴妃一眼!

  貴妃隨上兩步,本欲叫他,卻莫名沒有出口!

  叫,也是沒用的!

  貴妃目色緊緊凝住,指甲深入膚肉的疼,亦深深紮進心裡!

  這麼久了,難得來上一次,竟除了徐婕妤,便……還是兕子!

  兕子自小體質柔弱,不可稍經風寒或是燥熱,縱李世民再是呵護,亦不免偶爾病上一場,令人心不安,只是為何這次全無一點徵兆,前日還好好的,怎會突然染了風寒?

  疾步走進女兒殿閣,卻並不見往日惶惶不定的御醫與左右無措的侍女內監,女兒床邊,只有一女子,柔聲說著故事,女兒卻是不語!

  李世民凝眉,那女子亦有所覺,回身望來,略略驚訝後,忙起身行禮:「參見陛下。」

  李世民凝視她片刻,再望床上女兒已張手欲要撲過來,忙上前迎住女兒,將女兒抱在懷中,細細體看她的臉色,卻見小臉兒紅潤、體溫正常,並不見有絲毫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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