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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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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到底在想些什麼?近日來,李世民的反常,無憂皆看在眼裡,街頭巷尾、朝中眾臣,亦皆言秦王大病一場,似被帶走了魂魄,安於享樂、意志消沉、不思進取,再不是那為大唐打下半壁江山、赫赫威武的天策上將了…… 無憂立在涼亭白玉石柱邊,眼神微微幽茫,浩浩碧空下,那挺拔威俊的男人,如燦日淩空、耀人眼眸的笑裡,又隱了多少無法言說的無奈與苦澀呢…… 一連幾日,李世民亦皆如此,任東宮與齊王府之人如何尋釁挑事,也只是默默忍耐,承受下了所有…… 逐漸的,李建成與李元吉自也失去了尋事的興致…… 「看來,那次用毒後……二弟也是怕了,聽說……朝後已不論公事!寧願在家逗孩子!」 東宮之中,李建成和李元吉、同一如既往的幾個親信之人,聚在了一起,柳連亦在其列,上一次沒能殺掉李世民,杏黃衣女子在李元吉面前告了柳連一狀,柳連以其慣有的冷靜,對李元吉所作懷疑不閃不避,更不辯解,反讓李元吉消去了疑慮…… 岳凝望瞭望李建成,卻不予贊同:「不會!戰場打拼、命都不顧的秦王……怎會因怕死而意志消沉、主動示弱?想這其中定有何旁的原因,咱們……還是勿要輕舉妄動為好!」 李建成點點頭,眼神一側,落在魏征黑瘦無表情的臉上:「魏先生,以為如何阿?」 魏征起身,眸光在太子妃臉上略有停頓,對於嶽凝的冷靜果敢,他也是多少敬佩的,可這一次,卻不苟同於她…… 「殿下,魏征仍以為……夜長難免夢多,他意志消沉也好、主動示弱也罷,都非重點,重點在於他目的為何?魏征想,以秦王相來的性格,怕不會是示弱、示好,若咱們同他一般持觀望態度,那麼便是給了他喘息佈置的機會,故,殿下仍該繼續計劃,不能絲毫心軟放鬆,更不能有任何婦人之仁,步了夫差之後塵啊!」 李建成不可否認的心中一悸,魏征直接毫無隱諱的一句、確在理上,夫差!是啊,勾踐得以臥薪嚐膽、最終複國,夫差的打蛇不死、掉以輕心是最根本的原因! 可是…… 李建成眉心蹙結,李世民若憤然反撲,他也許還能狠得下心腸,可他卻如此忍氣吞聲、一再容忍,反令他多有不忍;畢竟,那是自己同父同母、流著相同血液的親生弟弟,小時候,自己亦疼愛過他,不是嗎? 李元吉可不若李建成般柔腸百結,對於魏征之言,更大加贊同:「大哥,魏征說的對啊!不能猶豫,更不能心軟就此放過他,我看不但不能放過他,反還要速戰速決、儘早的……除之後快!」 李建成眸心一緊,李元吉眼裡的光,著透出爍動的冰冷與無情…… 窗子微透一條縫隙,李建成凝思中走至窗邊,掩窗之際、舉首而望,幽沉的夜空裡,星月無芒,黑暗如墨的天際邊,突有條細長銀亮的線、倏然劃入眼底…… 那是…… 李建成濃眉一立,眼望著閃爍的一條、默默墜落在天策府方向…… 皇宮籠罩在濕氣濃彌的夜茫中,悄悄的沉,一線光亮突穿過夜的銷凝沉靜、驟然熄滅在天際邊緣、風聲嘯起…… 夜觀天象的太史令傅奕,急急進宮求見李淵,李淵正與陳叔達議事,聽說他來事緊急,便忙宣他入殿…… 傅奕果然匆急,見了李淵,氣都還沒喘勻,已是失了儀態,趕忙調息一忽,才恭敬見禮;李淵見他神態慌張,想是有何要事,自也不予計較…… 「陛下,适才微臣夜觀天象,夜空之中,金星突然劃過正南方午位,那是……那是……」 傅奕吞吐著偷望李淵一眼,李淵見了,自懂他眼中之意,也知他向以通曉天文歷數聞名於世,不耐煩地輕歎追問:「是什麼……愛卿儘管說來,恕你無罪!」 傅奕聞言,這才跪下身去,言語促急:「陛下,那是……那是秦地分野、是……是……秦王當擁天下的徵兆阿!」 傅奕甚是誠摯的磕頭下去,想也能想到李淵驚凝的眼…… 李淵果然戰慄的悚動著雙眸,緊握雕金鑲龍椅的手、顫顫抖動,驚怒間、惶措浮上蒼老的臉…… *** 這個夜,沒有涼意,絲絲發熱的風,裹了夜露、襲入天策府敞開的窗,冉冉跳動的紅燭,焰火明媚,有如暗夜裡爍爍閃著的星子,微有一層薄霧,嫋嫋浮游…… 燭火掩不過刺入夜空的銀亮,李世民俊眸抖動,隨光束沒入夜的盡頭、燃起耀眼的光…… 「是……金星嗎?」 李世民目光,仍投向在夜的遠處,無憂靠在他肩旁,玉珠閃動如八月湖水,唇邊微凝一絲苦笑,聲色無動…… 李世民側目望她,眼中悵惘、瞬換了毅然堅決的神色:「無憂,你信天意嗎?」 無憂亦轉眸望他,眸中水霧點染了初夏的溫暖:「我……只信你!」 窗外突起陣熱流的風,吹散開素淨女子如墨染的雲絲,李世民伸手拂去她唇角邊的一縷,微微的笑:「真是頑皮的傢伙!」 無憂也是笑,粉唇抹化開夜的沉悶,亦想拭去他心裡的苦澀…… *** 金星耀亮秦地分野,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各種流言,再次圍繞了大唐秦王,面對紛紛議論早已習慣的李世民、並與平常無異…… 可種種傳言入耳,李淵又怎會心無所動,自古帝王,原便是忌諱星雲天象,更何況是在此緊迫敏感之時…… 東宮、齊王府隨時準備拔劍、李淵的眼睛更緊緊盯住了天策府,如此八方受敵,李世民的處境、岌岌可危…… 之前,房玄齡與杜如晦便不止一次見過李世民,可李世民不是藉故推託,便是沉默不語,著令兩人詫異,這天卻不似往日,李世民主動找了二人,卻不言語,二人對望一眼,皆不明其意…… 李世民微作一笑,淡掃過兩人詫異的臉,眼神幽邃:「你們……不是有很多話要和本王講嗎?」 二人一怔,房玄齡更是頓了下唇,望向李世民深不可測眼,黑眸中略有一閃,忙縱身上前,最近難得李世民有這個興致,自是單刀直入主題:「二殿下,想我二人所謂何事,您心中早已有數,洛陽之行莫名作古、鴆酒劇毒無端變成偶感風寒,身邊親信一一離去、可用之人所剩無幾,難道……難道您還坐得住嗎?」 李世民眉眼一低,語氣仍是淡的:「坐不住……又要怎麼樣呢?」 言說之間,突響起三下叩門之聲,李世民輕輕一咳,門便輕輕開啟,閃身進來的,正是長孫無忌…… 李世民忙站起身來,平展無波的臉上、終有一絲牽動:「無忌,怎麼樣?」 無忌眼角邊拉出條細細的紋,給出肯定的笑容…… 李世民考究的眉目更加俊朗,幽遠深黑的眸、爍出耀亮的光:「終於……是時候了!」 目光,側落在房、杜二人身上,俊薄的唇,微微揚起弧度:「二位先生……請繼續!」 房、杜二人互看一眼,滿臉霧水,李世民變化無常的眼神,著令人難以把握,剛剛還晦澀的眼中,瞬充滿反撲的烈火…… 房玄齡心下一定,言語也便再無遮掩:「二殿下的功勞,足以遮天蓋地,卻屢遭人詆毀陷害,故,殿下心中……便不該再懷憂慮誡懼,所謂能者居之,秦王您……理所應當該繼承皇帝的偉大勳業,前日,金星耀亮秦野分地,便更是上天的暗示,就連天也在幫助秦王您下定決心,不能……再猶豫了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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