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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李淵暗暗沉氣,阿利那胭受了傷,今日獵玩也便由此作罷,李淵斜睨李世民一眼,卻怒意橫生,令他回宮去便獨來見自己,李世民望望略有得意、和平沉靜氣的元吉建成,心下瞬思,頓生出百種應對之計,不管他們用了如何計量,自己都要強勢以對,方不會落於被動……

  回到宮裡,李淵摒退下左右,果是一陣劈頭蓋臉的訓斥,李世民還尚不明緣由,自不敢冒然接語,直到李淵發洩過心中怒火,才沉下口氣,問向李淵:「父皇适才責備兒臣,說兒臣恃功傲人,總……也要有個由頭吧?兒臣若是有何行為不妥之處,還望父皇明示,兒臣也好端正言行!」

  李世民此言強勢但並不強硬,不服中亦隱著些微敬畏,既達到了問詢的目的,又不顯得軟弱可欺,其語氣拿捏、更是恰到好處到令李淵怔忪!哼!虧有那麼多人證在場,他還能如此鎮靜自若,真不愧是李世民!

  「你……還要問朕?你自己言說過的話,難道心裡沒數嗎?哼!朕倒還要請教我兒,何謂『我自有天命,怎是一馬可以傷及』,這……又何謂……天命阿?」

  李淵重又震怒得疾言厲色,李世民眉間頓時一斂,實沒想過自己當時一句氣話,竟會被歪解扭曲到這等地步,而李淵……竟也會如此深信的責問起自己……

  李世民臉上稍作一愣,但,隨即隱去,是阿,也沒什麼好奇怪的,自那時文學館之行前後,李淵便已對自己處處留心,再不若從前般深信了……

  李世民心中暗暗苦笑,古來功高震主,便縱是親生父子又能如何?還不是無法免俗?哼!世事也真是可笑,這權位之爭,自己本是不屑,可此時想想,匹夫無罪,亦懷璧其罪,更何況自己……本便擁有過之大哥之能,就縱是真生了此心,難道……還不是該的嗎?

  李世民漸冷了眉目,俊薄微逸的嘴唇,流透出些許狠色:「這樣的話……父皇也會深信嗎?當時有那麼多人在場,父皇想,以兒臣之人,可會不顧生死的說出那樣的話來?還望父皇能夠三思!如若仍是不信兒臣,那麼……兒臣也便不敢辭死,就懇請父皇速將兒臣送官查辦!」

  李淵心中一顫,萬沒想到如今之時,他竟仍能言之咄咄,且思路分明條理不亂,著令人無從接語,是阿,以世民為人之精,怎會明知旁有眾人,還說出此等言語?

  李淵舒了舒眉色,雖已心有了然,但,望著他迫人的暗湧聲勢,卻仍是心結難展,這個兒子,心思、膽略、計謀,皆非常人所及,即使今日之事乃建成陷害,也不怪建成會提防於他,自己在時,許是還好,可若自己不在了,憑建成,的確實難約束於他,而他……又向來爭強好勝、傲藐一切,怕也不會常懷甘居人下之心吧……

  李淵想著,竟不由得一栗,這自古以來,皇家奪嫡皆慘烈非常,自己實不願看到這一幕發生在自己兒子身上,既已立了建成,那麼……便只好打壓住世民了,望能在自己有生之年,平息這兄弟間的明爭暗鬥,遂,幽沉了臉色,厲厲的對向了李世民:「你……你以為……朕不敢辦你嗎?」

  「兒臣不敢!只望父皇三思!」李世民仍就一副絕然的面孔,無一絲退讓之意……

  李淵深擰著眉心,真是被他氣得火從心起,但,卻也真無計可施,總不能真關了他吧?

  李淵正自氣鬱,卻突的心念一轉,好啊,既然說不過你,那……哼!總也要滅滅你的銳氣,讓你知道,這世間之事,不全由你說了便算!況,這件事情于大唐更是有萬利而無一害阿……

  李淵拉扯開唇角,扯出微微冷笑:「好!好阿……這事情你說的倒也有理,這的確是沒什麼證據之事,朕……也只是提醒你,務要太過招搖了才好!況,此時此刻,縱你犯了天大的過錯,朕也卻不能辦你!怕這大唐與突厥的暫修邊好……還是要靠你才行!」

  李淵充滿意味的一句,令李世民心裡頓時一悸,他自能聽出李淵的言外之意,暫修邊好,想李淵所指……並不僅僅是戰力而已吧:「這……世民自當盡力!若突厥來犯,定以命退敵!」

  李淵冷哼一記,他想,以李世民之思敏,怎會體不出他語中深意?只故作回避罷了:「我兒多慮了,若要安穩住突厥,又怎需待他來犯?朕看得出,阿利那胭公主對你……頗有好感,朕想以公主之尊配你自是有餘,便不可委屈了公主,你看……以公主為秦王妃……以求大唐喘息之機,可……」

  「絕不可!」

  李世民絕烈的一句厲言,突打斷李淵故自平沉的話語,英銳的眸,定凝在李淵臉上,斂起他所有細微變化的表情,跪下了身去……

  他倏沒想到李淵會出此一言,讓他娶阿利那胭、他雖有所料,但,實沒想過李淵會以秦王妃命之:「父皇,兒臣與無憂之情萬不能負且不說,只說公主這敏感的身份,然若日後兩國必有一戰,又要公主如何處之?兒臣與公主已為好友,自不會讓她陷進如此尷尬的境況裡,也萬不敢如此委屈了她!」

  「萬不能負?委屈?哼!」

  李淵怒目一橫,見他如此搶辯,心中卻有喜意,縱你有刀唇舌劍,還敢抗旨不遵嗎?若非你如此咄咄逼人,為父的也不會以無憂之位相挾,怪就只怪你鋒芒太露,定要壓壓你才行,否則日後還要如何約束?朕當尚且如此,又何況是建成呢……

  李淵扯了扯眉,厲道:「以公主對你的情意,嫁了你怎會是委屈?朕可是聽說……你們相識於出使突厥之早,算算已有這麼些年了,如此癡心不改的女子……又是公主之尊,哪裡還配不得你嗎?哼!若以公主為妾……怕是突厥不會答應的吧……」

  「父皇!」

  「不必再言!」

  李淵突瞪圓雙眼,不許他言,免得再將自己說得無言以對,又被他占了上風去:「下去吧!」

  「父皇……」

  「下去!」

  李淵厲斥一聲,揮甩開手,不再給他任何開口之機……

  李世民鬱鬱的回到天策府,心裡跌來宕起,他和無憂怎麼樣,李淵該再清楚不過,卻還要做這般安排,想也是故意居多,以削自己鋒芒……

  「你回來了……」

  一聲柔和的輕喚,自耳邊響起,隨而又是一個驚喜之音,躍跳至耳裡,令李世民驚側過頭去:「李世民,你回來了?」

  李世民顫著眼睫,訝異的望著眼前嬌立的女子,她已換過一身衣裙,臂上卻仍裹著傷,俏顏嬌赧,正喜盈盈的望著自己:「公……公主……」

  李世民輕飄一句,詫然的望望四周,阿利那胭受了傷還來到天策府不說,身邊竟無一突厥侍從,有的,只是無憂和自己所有如玉美妃:「公主你……你剛受了傷,怎麼……怎麼不去好好休息?」

  阿利那胭輕抹一笑,卷睫看他:「怎麼?這些小傷,還能困住上場打仗的我?再說,在你這裡便不能休息了嗎?還是……你這裡繁花似錦的,不歡迎我這異域別枝阿?」

  李世民一怔,阿利那胭輕揚的眉,顯挑出層層意韻,四顧的眼,更掃視得幾位美妃神態各異,無憂亦有微惑的輕扇秀睫,低望了自己一眼,隨而游離,李世民不自覺得便凝住了眼眸,在無憂的臉上,他切望能夠看到更多的表情,卻被無憂側過身子,避開了:「公主與王爺有話要說,姐妹們便先……」

  「不!」

  李世民沉啞渾厚的聲音,深重卻不低暗,溫熱的指,恰到好處的突扣住無憂,語氣亦並不強硬:「公主畢竟身上有傷,如夕,你安排公主先去休息,我……還有要緊之事!」

  「要緊之事?」

  阿利那胭麗眸微低,望看向他緊攥著無憂的手,絲絲酸意,自心底裡悄然滋生,點暈在眸心深處,欲隱還透:「有……多要緊……」

  李世民攥著無憂的手,越發收緊、收緊,惹得無憂眉中微有一結,最終卻只沉涼的說出三個字來:「很……要緊!」

  說著,便沖楊如夕微一示意,略拂過阿利那胭嬌盈的眼,拉著無憂的手,扣合得落落自然,向池塘方向而去……

  融暖的夏日,風,亦是和潤的,可園中眾人卻是表情各異,阿利那胭眼望著翩逸契合的一雙身影,胸中倏沉、如雲層深厚,他,到底還是他,偶爾和暖的柔俊目光,不過是些微感動之下的無意之為,只如此而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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