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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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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皇后,我又怎麼可能爬到四妃。」 明泉冷諷道:「以你的心計演技,就算沒有于皇后,也不難出頭。」 古太妃笑了笑,笑意未達眼底,「這世上沒有假如,只有發生和沒發生。」 明泉低聲道:「尚湯,真的不是父皇之子?」 古太妃撇開身,低吟道:「寂寞晚春傷景,銅鏡婉轉風情。一捋青絲化暮雪,年華如箭驚心。繾綣相思何寄,殘月抱缺悲鳴。晨夢猶遺仿影,鬢沾枕淚驟醒。空幃無須掃臥榻,雲衣繁錦孤伶。弦斷不曾再續,誰人回顧浮萍。女人……最耐不住的是寂寞,最挨不起的是歲月。」她的笑容淒蒼,好象隨時化作浮塵一般,虛渺不真。 明泉嘴巴張了張,卻不知道說什麼。每個皇宮總會有很多被華麗掩埋的血淚,莫說當年她還小,就算到了今日,沈雁鳴,彭挺,徐克敵,金伯雨……她依舊不能阻止悲劇的延續。 古太妃從懷中掏出一個長筒式的袋子,「遺詔在這裡,該怎麼做,就看皇上的了。」 不知有心還是無意,皇上兩個字落在明泉耳裡,竟如蜂刺般痛楚。 恍惚地接過卷軸,手指蜷起,緊緊扣住,明泉轉身頭也不回地往回走。健步如飛,好象這樣就可甩掉剛才噩夢般的對話,還有腦海裡交替出現的于皇后和古太妃。靈魂好似從身體裡飄了出來,只有腳麻木地朝前走著。 「皇上。皇上?」嚴實連喚了兩聲沒反應,只得小步跟在她後頭。 瑤涓從瑤涓宮裡出來時,就看到明泉神情迷茫得在前面走,嚴實帶著帝輦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 「皇上。」瑤涓喊了一聲。 明泉身子一震,腳步竟停了下來。回過頭,渙散的瞳孔終於聚集,「皇姐。」 瑤涓看了看嚴實等人的神色,心中打鼓,「你要去哪裡?為何不坐輦車?」 明泉低下頭,發現那袋卷軸一直被握在手裡,明黃的顏色與身上的龍袍連為一體。 瑤涓眼看到了卷軸,「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明泉舒出口氣,搖頭道:「就是心裡悶得慌,隨處走走。」 瑤涓以為是高陽王的事,感慨道:「沒想到為了帝位,高陽王竟然會造反。」 明泉心裡一顫,輕聲道:「皇姐,若是你發現,你佔有了不該佔有的東西,會怎麼辦?」 瑤涓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那要看,那樣東西對你重不重要了。」 重不重要?明泉似乎楞住了。大宣的江山對她又怎麼會不重要,若是不重要,她又何必與尚湯與尚清搶得你死我活?可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它是父皇所留啊。 「明泉?」瑤涓擔憂地拉著她的手。 「重要如何?不重要又如何?」 瑤涓歎了口氣,「其實這世間的標準都是自己定的。有些人借了千金,捨不得還,寧可賠了名聲和信用。也有人借了一文,不惜跋山涉水也要還上。是非對錯,只在各人心中。」 明泉低喃道:「是非對錯,只在各人心中?」 瑤涓拉住他的手,「凡事但求問心無愧。無論你做什麼,皇姐總是支持你的。」 明泉握卷軸得手一緊,面上卻松出口氣道:「對了,這次去戚州……」 瑤涓咬了咬嘴唇,避開了她的目光。 明泉心中有數,強笑道:「你從戚州回來,還沒好好歇過。就算你不累,我的皇外甥也累了。」 瑤涓縮回手,摸著肚子,幸福自眉梢眼角流瀉,「御醫說還有一個月左右。」 明泉終於露出一個真摯的笑容,「名和字讓尚融安挑一樣,另一樣朕取定了。」 瑤涓展顏笑道:「求之不得。」 「皇姐先進去吧。」明泉走到她身後,將輪椅轉了個方向,交給宮女。輪椅越推越遠,明泉在原地駐留了半晌,才回身坐上帝輦。 帝輦滾軸漸行漸遠,直至消失不見。 不到半盞茶,另一輛車輦自相反的方向緩緩行來。 宮女推著輪椅總牆角轉出來,「公主,駕輦備好了,是否起駕鳳章宮?」 瑤涓摸了摸肚子,道:「罷了。」 明泉斜躺在躺椅上。 自她搬進承德宮以來,已過了一年。 在搬進這裡的那一天,她親自挑選了各式物件。這座至高無上的寢宮埋葬了她的煙雨江南,斷送了她的塞外黃沙,她一直以為她會在這裡住一輩子,就像父皇那樣。所以她只能儘量讓自己喜歡這裡。 儘量而已。 輕輕打開袋子,抽出卷軸,她平靜而嫺熟地展開。 蒼勁如松,又稍嫌後勁不足的筆跡驟然躍入眼簾,熟悉得幾乎讓她當即掉下淚來。 詔書並不長,每句的結尾墨點極濃,想必每一句都令他費盡心機。 明泉緩緩將詔書卷起,擱在膝頭,輕輕閉上眼睛。 檀爐裡的香煙無聲繚繞。 光自東而西斜。 笑聲,如輕輕撕裂的布帛,綿長而壓抑,在空蕩的殿堂中瑟瑟摩挲。 『……以女子至尊不可信為由,禪位於清。還大宣正統……』 還大宣正統…… 淚水如泉,從眼眶不住流淌出來。 她咬著拳頭,低啞的笑聲如秋風掃落葉一般,自喉間顫動。 她終究不是正統。 尚湯不是尚氏血脈,所以不是。 她不是男子,所以也不是。 這一年多來的所作所為,最後都只落下『非正統』三個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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