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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明泉慢慢拿起茶杯。她很多時候喝茶不是因為口渴,而是養成一種邊喝邊思考的習慣。喝到第二口的時候,門被輕叩了兩下。

  「進來。」

  歐陽成器推開門可憐巴巴地看著她,「皇上。」

  「等朕說完這件事,你愛怎麼睡就怎麼睡。」

  歐陽成器面色一整,「請皇上示下。」

  「紅杏樓的事你知道多少?」

  他皺了皺眉,「不多。不過聽說紅杏樓的老鴇是西源知府的姘……咳,朋友。」明泉瞄了他一眼,他稀鬆的睡意立刻九霄雲外,「不過西源知府與樊州巡撫是表親……」

  層層關係一扯,就扯成一張大網。「西源知府是不是你說的五個知府之一?」

  「是。」他有種跳入陷阱的危機感。

  「這麼明顯一條線索,你怎麼往上就查不了了?」明泉斜看他一眼,「你和他們該不會也有什麼故交情誼吧?」

  「臣一定會把樊州群醜一網打盡。」他信誓旦旦。

  明泉笑容立刻掛起來,「朕果然沒有看錯你。」

  「皇上目光如炬,幾時錯過。」他小聲嘀咕。

  明泉聽而不聞,從身上掏出一面小權杖,「你拿去墨蓮社,自會有人跟你來此。」

  自執掌熱血五分堂後,歐陽成器也曾對墨蓮社也明裡暗裡幾次查探,都是無果,沒想到明泉竟搶先一步。他一怔後恭敬道:「鷙鳥累百,不如一鶚。皇上材茂行絜,虛懷若谷,不戰屈人,收為己用,實在令臣佩服佩服。」

  明泉冷冷道:「拍完了?」

  歐陽成器嘿嘿賠笑,「肺腑之言,肺腑之言。」

  明泉搖搖頭,「朕身邊怎麼淨是……」話欲吐又止,她看著杯子上的粗糙花紋沉思不語。

  歐陽成器躡手躡腳出門,招來一人將權杖與他,這般這般地支使一番,又那般那般地威脅一番,才放心讓他去了。想了想,又招來一人,讓他一有動靜便來稟告,自己則霸佔那人的廂房埋頭睡覺。

  明泉沒想到來的竟然是夏淳淳,一日重遇三個故人,讓她有種舊日重現的錯覺。

  「草民參見皇上。」他雖然下拜,但口氣卻帶著幾分玩世不恭,「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許久未有動靜。夏淳淳半抬頭,見她依舊看著手上的杯子不動,一如進門時候的姿勢。「皇上?」他忍不住出口提醒道。

  明泉抬眸與他視線一交,卻仍未說話。

  夏淳淳就算再笨也知道她擺明是幹晾他,因此也站在那裡不動。

  兩人一坐一站,竟像是兩個雕像,互不干涉。

  約莫又過了一盞茶時間,嚴實在門口小聲提醒,「皇上,已是酉時。」

  明泉如夢方醒地哦了一聲,站起身,對夏淳淳道:「你明日巳時來重景門候旨。」

  「草民明日有約。」

  「約了誰?」

  夏淳淳微笑道:「隨波先生。」他說的是實話,倒也不怕她去查。

  「沐隨波麼?」她淡然道,「朕明日宣他一同進宮便是。」她不等他說話,又道,「朕的皇宮不小,你若願將整個墨蓮社搬來也無妨。」

  夏淳淳恨恨道:「草民只約了隨波先生一人。」

  「是麼?」她口氣頗為遺憾,轉身打開門,嚴實阮漢宸等人都恭敬地站在門口。歐陽成器左臉還有紅紅的睡印。沈雁鳴伏在阮漢宸背後,顯然被點了穴。

  「你們先回家吧。沈郎伴朕自會帶回宮照料。」明泉知他們是因沈雁鳴才落腳客棧。

  「皇上聖明。」歐陽成器輕聲叫道。

  明泉看著他歎了口氣,「莫睡昏了頭,明日記得進宮。」

  歐陽成器見她沒說具體什麼時候進宮,知道是真的讓他睡飽睡足,因此一等她的身影消失在視野,立刻沖回剛才房間,繼續未完的周公夢。

  夏淳淳則是在空無一人的廊上站了半天,才輕哼了一聲,甩袖而去。

  重逢(下)

  安置沈雁鳴的確是件難事。首先要找個妥帖的御醫,只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誰能保證他們私下沒有收受過沈家賄賂?明泉思來想去,還是找來安蓮商量。

  安蓮看了看仍在沉睡中的沈雁鳴,沉吟道:「御醫署有個父親故交,醫術高明。」

  醫術高明是其次,能進當御醫的自然差不到哪裡去,關鍵在於故交二字。明泉一邊吩咐嚴實將他傳來,一邊感歎安家果然相識遍天下,無論羅老郡王還是宮廷內院,幾乎無所不在。

  那個御醫來得很快,診脈摸骨半天後道:「多是皮外傷,腿骨斷了一根,雖然接好,但多次移位,恐怕以後行走……唉。其他倒也無妨,養個幾日,便能痊癒,只是……」他為難地看著他肩膀的烙印,「這個烙得太深,時日又拖得太長,實在恕臣無能為力。」

  「他現在心緒不穩,可有藥石能醫?」明泉怕他一起來又要尖叫。

  御醫搖搖頭,「心病還須心藥醫,臣只能開幾副寧神靜氣的方子,希望有所助益。」

  明泉知道自己是病急亂投醫,因此長歎一聲。

  安蓮等御醫開完方子,又囑咐了兩句才轉過來道:「沈郎伴離宮前與馮郎伴相交甚篤,若有他陪伴,有助病情。」

  明泉一怔,「朕記得與他交好的是薛學淺啊?」

  安蓮但笑不語。

  她相信以安蓮的見識必不會錯,其中定然另有乾坤,只是她如今煩心的事一件接著一件,自顧不暇,哪有功夫再尋是非,因此逕自道:「那朕一會派人送他去熹微宮。」

  「沈郎伴雖為人謙和,但氣骨錚錚,恐怕也不願一身狼狽地出現在昔日好友面前。」安蓮輕輕按住她剛要舉起的手臂,「先讓他來長慶宮住幾日,待傷勢養好再回熹微宮。」

  「皇夫所慮甚是。」明泉暗罵自己一聲昏頭。熹微宮三方勢力錯雜,送沈雁鳴過去無異向世人宣告他所遭遇之不堪。「沈卿那裡可要先招呼一聲?」

  安蓮沉吟道:「等沈郎伴醒了再做定奪。也許……他並不願讓親人擔心。」

  明泉想了想,點點頭。若是這樣,再好不過。雖然有些自私,但沈家的態度間接決定朝堂的局面,變故自然是越少越好。不過這個仇,她是一定會替他報的。

  「皇上還未用晚膳吧。」他拉過她的手,轉身向外走。

  這個動作他做的再自然不過,明泉也不好多猜。低頭看著交握的手,不如第一次那般大驚小怪,只是心中那點異樣依舊揮之不去。

  晚膳早已備下。

  安蓮見明泉只用了一點點,知她心事重重,命人將幾盤她平日用得最多的點心放於面前,「不如用些點心。」

  明泉看著眼前一盤盤熟識的糕點,笑道:「朕不愛吃這些的。」

  安蓮握筷子的手緩緩放下,「以前見禦廚房常常趕著做,才以為……」

  「哦,那是留給……」明泉順口說了半句,才驚覺說了什麼,急忙咬住舌頭。

  空氣一下凝固於一處。

  只偶太監進進出出端盤端盞的腳步聲。

  明泉幾次張口欲言,都凍結於他漠然的眸光中。

  須臾後,她終於找到聲音,「皇夫……」

  安蓮起身溫聲道:「恕臣困倦,先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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