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帝色無疆 | 上頁 下頁
八五


  許久——

  隨著一聲發洩般的低吼,兩具身體漸漸平靜下來。

  上面那具身體一個翻身,曝露半個身子在月光下,端正的臉龐殘留著未褪的興奮和情欲。

  「聽說……潔侍臣把收的禮物都退回去了……」女子遲疑著小聲問,「我們……不會有事吧?」

  男子半邊臉上閃過一絲陰霾,嘴角輕輕勾起,「你怕了?」

  女子的身體朝他挪了挪,一隻手搭住他的肩膀,柔聲道:「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

  男子鼻子輕哼了一聲,「我只是個小小的彭蓄子,連品階都沒有,你跟著我,恐怕不會有什麼好處!」他最是瞧不起安蓮這樣的小白臉,什麼事都擱在肚子裡頭算計。反倒是跋羽煌,雖來自北夷,倒是一見如故。前陣子他不過是與他來往頻繁了些,便被傳得又是風又是雨,不過他不在乎。反正對女帝,他也是厭多於喜。最好惹得她一個不高興,把他發配充軍得了。在前線做苦力也好過在這裡當禁臠。

  「你明知道我在乎的不是這些。」女子說得很輕,卻像一陣春風一樣飄進他的耳裡。

  彭挺嘴角翹得更高些,嘴裡的聲音近乎呢喃,「磨人的妖精……」

  窗外的樹枝搖得有些急。

  女子身體顫抖了下。

  彭挺啪得拍了下她的嬌臀,笑道:「你不是不怕麼?」

  「我只是冷。」她說著,又朝他靠了靠。

  彭挺眉毛一抖,突地抓起身邊的衣服迅速裹穿在身上。

  女子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緊張道:「怎麼了?」

  「沒事。」他沉聲道,「你別動,躲在裡面。」

  他用的詞是躲,說明其他人來了。

  女子的眼睛陡然瞪大,幾根髮絲在月光下亮得發白。

  彭挺定了定神。小路子沒有傳來任何信號,說明對方還沒來到這裡,只要他能順利逃出去,不讓人當場撞見,就不會有問題。

  門開了一條縫,他的身子才探出一半,便有無數火把從黑暗中亮起,逶迤成一條長長的火蛇,將殿前殿側圍得水泄不通。

  彭挺眼睛直愣愣地看著中間的三個人,心猛得沉了下去。

  白衣高華的安蓮。

  冷漠如霜的阮漢宸。

  還有……緊張不安的徐克敵!

  彭挺整了整衣服,緩緩打開門,伸了個懶腰走出來,「潔侍臣也這麼晚來賞月?」當他抬眸與安蓮的目光碰在一處時,心微微縮了一下。

  這個男人的眸光竟比月光還清亮三分!

  「我為彭蓄子而來。」安蓮淡然道。

  彭挺手腳一僵。沒想到他居然這麼坦白,一點餘地都不留。

  徐克敵猛地上前沖了三步,輕斥道:「阿挺,你怎麼老喜歡三更半夜出來看月亮?不曉得宮裡是有門禁的麼?」

  彭挺與徐克敵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彭挺膽大包天,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徐克敵則優柔些,耳根子軟,素來以彭挺馬首是瞻。與宮女糾纏不清的事,彭挺雖沒告訴過他,但他還是看得出端倪的。只是他不說,他也不好點破罷了。

  如今這個局面最尷尬的人是他。

  睡得好好的,被人挖起來捉姦也就罷了,可物件偏偏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他看著彭挺漠然的眸子,一腔話語頓時憋在肚子裡,只能不停地使眼色。

  彭挺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立刻順著他的話道:「不過睡不著出來轉悠一圈,哪曉得會驚動潔侍臣大駕。」

  安蓮眼簾微垂,望著地上的影子,一邊是黑壓壓齊整的一列,一邊是微亂的髮絲伴孤影飛舞。

  抬右手,食指勾了勾。

  「主子……」侍衛身後爆出驚天動地地一喊!

  彭挺臉色頓變!

  小路子一個趔趄從侍衛後面跌了出來,白皙的臉上是兩隻明晰的手印,顯見剛才被人死命捂住了嘴巴。

  「這是什麼意思?」彭挺強持鎮定,喝問道。

  「嘿嘿,這意思不是很明白麼,」陰惻惻的笑聲回蕩在夜空下,幾如鬼魅,「又不是第一次了,還不習慣麼?主子。」最後兩個字說得極慢,仿佛夾帶三世怨恨。

  彭挺死死地盯住從侍衛身後越出的青袍太監,雙眼赤紅,「彭恪!」

  徐克敵的瞳孔微微收縮。

  青袍太監又笑了一會,才一字一頓道:「主子,奴才現在叫小彭子了,是不是比原來的名字好記得多啊?」

  彭挺捏住拳頭,手背青筋突起,「原來是你……」

  「不是我不是我……」彭恪突然慌張地搖頭,臉上俱是驚恐。正當彭挺皺眉的時候,他又停了下來,吃吃地笑道,「是不是和當時一模一樣啊?我做得很像吧?自從我去了冷宮後,每天都會對著鏡子把剛才的表情做上十遍。為的,就是在今天派上用場!」

  「你這個背主棄義的狗雜種!」彭挺恨恨地咬著牙,「是誰把你從難民窩里拉出來的?是誰給你吃給你穿,給你個人模人樣的外殼?」

  「是你是你都是你!」彭恪瘋狂大吼,「我吃的穿的都是你給的,如果沒有你,我早幾百年就餓死了冷死了。但死的時候一定是完完整整的!絕對不會在領褲子時,被人取笑說……下面沒有了!」淚水和著恨意在臉上肆虐,他喘著氣,好象剛才的話已經用盡他一生的力氣。

  彭挺表情有些鬆動,低頭微微一歎,「無論你做過什麼,我們都是主僕一場……」

  彭恪抹了把淚,低聲道,「所以那次,我認了。」認了那個不屬於他的罪名,認了那個不屬於他也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孩子,認了那場撕心裂肺的刑法,「而這次,我只是想讓自己過得更好點。」

  彭挺目光轉到安蓮臉上,「許了什麼好處?」

  「沒什麼,只是從冷宮裡出來了。」彭恪的嗓音尖細中帶著點嘶啞,壓抑得人喘不過氣。

  數十個火把在風中凜凜躍動。

  隱約間,門被風吹得輕動了下。

  阮漢宸眸子一動,盯著彭挺身後那道門,喝道:「出來!」

  彭挺右腳踏前一步。

  侍衛們的刀立刻抬起幾分。

  徐克敵偷瞄了眼安蓮,一跺腳,漲紅著臉小聲道:「潔侍臣,有幾句話……」

  彭挺已揚聲道:「新紅,出來吧。」

  門內,依舊靜謐。

  窒息的沉默半柱香後,一張蒼白若紙的臉才慢慢探了出來。

  徐克敵兩腿一軟,幾乎跌坐在地上,卻被阮漢宸扯住胳膊,半拎著站起來。

  彭挺側過身,向她伸出手。

  新紅畏顫地走到他身後,雙手緊緊地抓住他的衣角,眉眼絕望。

  他一把將她摟到胸前,桀驁地回瞪著安蓮,似是昭告,又似……掙扎。

  安蓮將身上的大氅攏了攏,「彭蓄子可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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