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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平身,聽聞前幾日盧卿身體欠安,如今可好些了?」明泉手裡翻著今日上奏的摺子,雖是休朝日,但奏摺還是照常呈遞。

  「謝皇上關心,微臣已無大礙。」其實盧睿山在心裡對這個女皇帝還是頗有微詞的,畢竟江山大事全由一個養在深宮的女子做主,對天下男子來說,不啻有些諷刺。

  「卿有何事啟奏?」

  盧睿山從袖子裡拿出個奏摺,雙手高舉過頭,「今早雍州總兵慕流星來刑部投案,其中詳情,臣已記錄在奏摺裡,請皇上過目。」

  嚴實接過他的摺子遞給明泉。

  她隨意地流覽幾眼,發現其中還有雍州總督和守備的上告,「雍州守備如今何在?」

  「在驛站。」

  「未得宣詔,地方官私自上京該當何罪?」

  盧睿山道:「張康泰手中有高陽王手書。」在他心目中,對同是嫡親皇室出身的尚清更有好感。

  「因此張康泰不但無罪反而有功,是不是?」明泉問道。

  盧睿山雖覺得不對,卻又不想承認,只僵著臉不說話。

  「朕問你,為何每朝每代每個皇帝都會開設刑部?」

  「遵以法典,修以德行,正天下歪風……」

  「你錯了。」明泉搖頭,「刑部淺顯的說,就是判罰一切違背法典之人事。而法典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維護皇權!孟子說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為的也是讓天下運於帝王之股掌,讓帝王高枕無憂。水可載舟,亦可覆舟!惟有國泰民安,朕的皇位才能坐安穩。民若告官,需受鐵火之刑,為何?為的是讓官淩駕于百姓之上,為的是讓百姓安分守己。若民間有未經官府登記的自營團體超過一千人就必須剿滅,為何?為的是防止謀逆!現在由你來告訴朕,為何地方官未得宣詔不得私自進京?」

  「臣、臣……」盧睿山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他從未想過這位年紀輕輕的女帝竟有如此犀利的口才。

  明泉喝了口茶,心中冷笑不已。盧睿山以為她真是任人愚弄的軟柿子麼?她對連鐫久和顏悅色是因為動不了他,那只老狐狸過於狡猾,抓不到把柄。她對楊煥之聽之任之,是因為他雖言語失當,但心卻是向著她,向著朝廷的。

  若他以為他也能爬到她頭上撒野的話,她會讓他得到一個永生難忘的結果。

  「張康泰的事朕先不提,且說慕流星,依卿之見,該如何處置?」她稍稍對他松了松。

  「依臣之見,應現將知情之人召入京城,畢竟事關重大,涉及兩過邦交。」他舔了舔嘴唇,「其實張康泰就是知情之人。」

  還不死心麼?明泉手指在桌上一頓,心中已起殺機。

  她知道朝中對她當皇帝的不滿呼聲從未止息,不過是經過平安之亂後,由明轉暗了。盧睿山在他們中間的官位不高不低,殺了正好敲醒那些冥頑不靈的腦袋,讓他們意識到誰才是這片江山的主宰。

  但另一方面,她又怕弄巧成拙,畢竟平安之亂的餘波未過,只怕這一動又牽扯出更大的風波來。

  「盧卿,」她歎了口氣,眼中滿是惋惜,「朕今日之話,你回去好好想想,等想通了,再回來吧。」盧睿山既然將尚清手書看得和聖旨一樣重要,她自然不能將慕流星的案子交到他手裡。

  盧睿山渾身一震。似乎沒想到一向心慈手軟的皇上居然會罷他的官,若他知道自己其實已從鬼門關裡轉了一趟,恐怕會更震驚。

  「臣遵旨。」他緩緩將頂上官帽雙手捧起,放在地上,然後轉身拂袖而去。

  明泉看著他決然的背影雙手握成拳頭,居然背對皇帝而去,實在囂張以極。

  她想了想道:「擢沈南風為刑部侍郎,全權審理慕流星此案!」

  嚴實垂頭應道,「遵旨!」

  即使不理朝政,他也能隱約感覺到這位女皇帝似乎忍不住要開始反擊了。

  明泉拿起奏章,正準備將繼續批閱,胃裡卻一陣翻絞,噁心的感覺直充喉嚨,「嘔……」她頭一歪,吐出一堆穢物。

  嚴實臉色大變,一邊遞茶水,一邊朝外嚷道:「快宣御醫!」

  「皇上大概空腹食用油膩物,才會感到噁心。讓臣開兩副止吐的中藥調理一下就好了。」御醫猶豫了下,又道,「皇上自上次暈厥後,過度勞累的身體一直未能恢復,因此還請皇上事事寬心,切莫太過操勞。」

  明泉躺在軟榻上擺手,「朕省得。」

  「微臣告退。」御醫走到外屋開方子去了。

  嚴實低聲道:「回皇上,常太妃、徐太妃、馬太妃、古太妃求見。」

  四大太妃都到齊了,上次昏倒也沒來這麼勤。明泉扶著腦袋,「說朕睡了。」自從金伯雨出現後,她和常太妃的關係就處於冷戰狀態。常太妃不再燉補品給她,她也再未進清惠宮一步。

  也難怪,常太妃與她表面上親如母女,她上次的作為的確是給她一個大大的難堪,淪為後宮笑柄。不過常太妃似乎忘了,在後宮這種地方,連親生母女多可以互相陷害,更何況她們還不是親生母女。

  她自小就知道常太妃對她一切的好都是為了討好父皇,只是那時的她也急需一個能時刻關心她,照顧她的臂膀遮去後宮風雨。憑心而論,她們更像戰友,而非母女。只是這麼多年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維持著表面上和諧的關係,卻終究因一個外人打破了平衡。

  「是。」嚴實將內室與外室之間的簾子放下,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

  明泉躺在榻上將朝中各事想了一會,便覺得困意漸濃,慢慢誰了過去。

  不知躺了多久,她被門外咚得一聲驚醒,沙啞著聲音問道:「什麼事?」

  嚴實小跑著進來,「是一個輪班的小太監睡著時撞到了門,奴才已讓他領罰去了。」

  明泉點點頭,「什麼時辰了?」

  「未時三刻。」

  「嗯,該起了。」

  嚴實急忙喚人伺候洗漱,自己跑到外面搬了個花樣精緻的碧綠小甕進來,「皇上,剛才安侍臣大人來過,留了甕新醃梅子給您,說是能止吐。」

  明泉臉色頓時多幾分喜色,「擱到床頭吧,朕吃著也方便些。」她想了想又道,「他還說什麼沒有?」

  嚴實道:「安侍臣大人只說了梅子能止吐。」

  「以後叫安大人即可,不用加侍臣二字了。」她穿戴整齊,朝外走去,走了一半又急急跑回來,「他只說了能止吐?」

  嚴實老實答道:「只說了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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