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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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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非無語,這一次,倒不是他想隱瞞,而是真正不知。沉吟半刻,他才道:「據我觀察,那暴君手下,有人拖動十數隻巨大的銅鼎,對準天穹之人,似乎是在結陣佈局。」 明瑤華的眉心皺得更深,眼中喜悅也漸漸褪了下去,「哦?沒想到凡俗之人的朝廷中,也有這等高人嗎——你確定,這並非是無翳公子的手筆?」 談到此人,寧非的臉色又暗沉下來,明瑤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卻未曾發覺。她搖了搖頭,立刻否決了這個念頭,「若是無翳公子有如此之能,他早就統一天門上下,甚至要對我清韻齋兵戈相向了。」 說起這個棘手而危險的敵人,她目光犀利,眉頭緊皺,唇邊帶上了幾分怒意。 「無翳公子……」 突兀地,寧非出聲了。 明瑤華感覺到他嗓音中的不尋常,凝視著他,好似要發現什麼端倪。 「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這個簡單的問題,一時卻把明瑤華問住了。 「無翳公子……其實,是個難以捉摸的人。」 一片空寂中,明瑤華的嗓音帶著幾分沉靜和警惕,「魔門是我們的世敵,彼此爭鬥,卻也彼此深知,本齋雖無害人之力,卻也有防人之力——魔門有什麼出色人物,我們也探察得一清二楚……但只有這個人,是突然在魔門冒出來的,我們對他可以說一無所知。」 「短短幾年,他就攀至天機宗主之位,隱約聽說,他與那位前宗主有『非同一般』的關係。」 明瑤華唇角微妙地挑起,語調在那四字上加重,顯然是暗示斷袖之風——即使是七情不動的修行者,對此事也有著微微的鄙夷。 「據說,前任宗主為了他,還驅逐了自己原先屬意的繼承人。天機宗繼承人的突然更迭,在天門內部引起了很大的波瀾。」 「從無名小卒到大權在握,此人無疑心計深重。他繼位後,整個術法界都在觀望他的態度,但他卻隱居於終南山,詩詞風雅,一派閑者之態。」 寧非皺眉聽著,臉上越發顯得冰冷。 她所講述的,陌生的好似……另一個他從來不認識的人——那個人,真的是他那個倔強直率、天真愛笑的小師妹嗎? 「現在想來,他是城府很深,心計深沉,隱居終南,不過是學姜太公釣魚,專程等候那暴君上鉤呢。這兩人勾結之後,他就一改先前的作風,暴風驟雨一般的打擊異己,想要統一魔門,掌控天下術者了。」 明瑤華說完,卻一眼瞥見他有些心神不寧,心中生疑,正要追問,卻聽塔外鈴聲清越,不由得面色一沉。 「居然有人擅闖入塔?」 明瑤華手一揮,杯中清茶的水面頓時一變,出現了塔外的景象。 只見塔外九宮伏魔陣已然被人觸發,天地之間一片混沌,霹靂一聲就要降下,一道衣著淩亂的倩影瑟縮著,卻仍堅持往裡面闖。 雖然披頭散髮、形容狼狽,但明瑤華仍然認出了是誰。她面帶驚異,低聲道:「居然是丹嘉公主!」 她心神一動,正要出手救人,突然有人跳入陣中,素手纖纖、雪袖輕舞之下,就將人救了下來。 明瑤華微微一笑,揚聲傳音道:「羽織,把丹嘉公主送到這裡來吧。」 第二百五十五章 聞道梅花圻曉風 話音一落,頓時有兩道人影出現在眼前——正是羽織,扶著驚魂未定的丹嘉。 丹嘉的衣衫淩亂,腰帶散落了半截而不自知,裙角甚至被泥土所汙,發梢也被方才的紫電燒得焦黑。素來注重形容氣質的她,此時卻渾然不覺自己已經出醜,沒站穩就急著掙脫羽織,險些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羽織將她穩穩地扶住,看著她這般落魄,再想起她從前尊貴淡然的模樣,不禁心生憐憫,柔聲勸道:「長公主,你長途跋涉已經疲勞,且先坐下吧。」 丹嘉整個人都好似瘋魔了,根本聽不見她的問話。她面容鐵青,雙頰微微抽搐著,渾身的冷汗已經將小衫濡濕,卻是不管不顧,一站穩就直奔明瑤華。 她虛弱無力的腳再也受不得這折磨,終於癱軟在明瑤華腳下。 一道無形的力量將她托起,明瑤華的聲音不溫不火,平和大氣,「長公主請起,看你面色不佳,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丹嘉渾身都在顫抖著,死死地抓住明瑤華的手,直勾勾地看著她,深黑雙眼好似吞噬人心的洞窟。她大口喘息著,語音破碎,卻仍死死地抓著明瑤華,「齋主,原來我們一直被蒙在鼓裡……」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明瑤華皺起眉頭,並未甩脫她的手,卻就勢將她拉到身前,仔細端詳著她,目光熠熠,好似要直視靈魂深處。 破碎的喘息聲,好似瀕臨死亡的魚,嘴一張一合著,發出徒勞的絕望,「原來,我的五妹,丹離,就是魔門的無翳公子。」 這一瞬,塔頂陷入了絕對的死寂。 空曠的頂層,女人驚恐帶恨的聲音好似還在回蕩,宛如鬼魂的哭泣。 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說什麼?」一旁的羽織訥訥問道,只覺得自己好似在做夢一般,「你說你家五妹是天機宗主?這,這不可能吧?」 丹嘉見她居然不信,仰頭髮出瘋癲般的笑聲,「哈哈哈哈,你不信是嗎?我也不敢相信,只可惜,我們都被她蒙在鼓裡,騙了這麼久。」 只聽砰的一聲,明瑤華一手叩在窗邊小幾上,頓時茶盞都被震得發出脆響,瞬間化為粉末。清脆的一聲,並不算大,卻把所有人紛亂的心思震得清醒了。 「你說丹離就是無翳公子,這話可有依據?」 丹嘉緩緩抬頭,被頭髮遮蓋的眼中閃過怨恨,但直視她的目光時,卻恢復了驚恐不安,「千真萬確,是太后身邊的青鸞姑娘親口所說。」 明瑤華聽她說出青鸞之名,目光頓時變得冰冷犀利,「這也是魔門一宗的繼承人,她的話,應該不會有假……你先且坐下,把此事細細說來。」 丹嘉抹一把臉,開始將前因後果仔細陳述。隨著她細碎的言語,明瑤華的臉色越來越冷肅凜然。一旁的羽織再也忍耐不住,一掌拍在窗前小幾上,上好的龍潭黑木茶几頓時斷成了兩截。 「邪魔歪道,心計如此深沉,居然早就把手伸到了帝王身邊。」 羽織想起被蠱惑的昭元帝,心中又痛又澀,恨恨地將所有怒火都傾瀉到丹離身上。想起那個魅惑人心的妖女,她氣得眼前一陣發黑。 「師妹,你的心,因為怒火而迷亂了。」 淡淡的嗓音,雖然溫和卻帶著威嚴的不贊同,好似一盆冷水澆到她頭上,激靈靈打了個冷戰,羽織恢復了幾分清醒,再也不敢多說。 明瑤華目光熠熠,好似黑暗中無比銳利的寶劍出鞘。她緩緩站起身來,卻並不去看丹嘉,而是將目光投向一旁神色木然的寧非,嗓音冷冷,「你早已知道了,是嗎?」 寧非低頭不語,明瑤華凝視著他,素來溫藹的眼中,升起了痛苦的光芒,「原來,你吞吞吐吐不願說的,就是這樣一個不堪的真相。」 仿佛聽出她心中的痛,寧非終於抬頭看她,目光中不無擔心,「她畢竟是我的師妹啊!」 「你的師妹?!」 明瑤華好似被什麼無形之力重擊了一下,「你是說,當年意劍門下,那個倔強偏激、執意要行刺我的少女,就是石家的丹離,也就是如今的無翳公子?」她冷冷地看著寧非,好似在端詳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當初你執意不肯說起你師妹,我以為你已經將她忘卻,卻沒想到,你是存心不願意跟我吐露一切。」 寧非露出苦澀的笑容,索性不再躲閃,直視她失望的目光,「我師妹拜入意劍門下時,只告訴我她出身王侯之家,我是在行刺昭元帝時,才發覺,他身邊的宮妃,就是我先前的小師妹。」他溫和沉穩的嗓音響起,給這一片死寂的氣氛,增加了幾分活氣,「至於她是魔門宗主這件事,我是前天目睹皇宮大戰,才意外得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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