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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五


  「為什麼要救我?」

  她嗓音略帶哽咽的,問道。

  「你的死活,跟我全然無關。」

  神秘人的語音一如先前冰冷,「只是我聽到清韻齋的名字,就覺得好似是蒼蠅在耳邊嗡嗡亂叫,不把它拍成肉醬,我心煩的毛病好不了!」

  丹離一楞:他原來也跟清韻齋有仇!

  一種奇妙的安心感,混合著同仇敵愾的情緒竄上她心頭,她舒了一口氣,又狠狠的喝了一大口水。

  頭上有一片陰影落下,是一塊粗布,雖然洗得看不出顏色,卻清爽乾淨,「擦臉。」

  丹離就著水壺剩下的水,擦著自己皮開肉綻,青腫得凹凸的臉。

  「你的臉腫著象豬頭,幸好沒破相。」

  神秘人突兀一句,讓丹離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第二百三十八章 破廟神前初相遇

  丹離更顯倔強的別過頭去,嗓音雖然稚嫩,卻是與年輕不相襯的冷——

  「只要能殺了明瑤華那個賤人,這條命又有什麼可惜的?」

  丹離坐在地上,傷腿彆扭的曲在一邊,她的臉上泥垢雖然擦去,卻仍是青紫發腫的一團,更襯得那瘦弱的身軀不盈一握——這樣一個狼狽孱弱到底的少女,卻偏偏有著天大的勇氣去刺殺清韻齋下一任的主人。

  神秘人看著她,心中思緒微動,唇邊卻是浮現了一道讚賞的弧度,尤其是聽到「賤人」二字時,眼中竟漾起快意的笑紋。

  「哈哈哈哈……」

  他不由的大笑出聲,周身的凜然冰煞之意,也減弱了幾分,「敢稱明瑤華為『賤人』的,只怕這世上也沒有幾個。」

  丹離微微轉動眼珠,濃若點漆的眸子中閃過的,是不容錯認的憎惡,「表面上放我安然離去,事後卻派人暗中尾隨,殺人滅口,這就是她所謂的大道慈憫?!所謂的正道棟樑,也不過是個下

  賤卑污的女人而已。」

  「說得好!」

  神秘人拍手讚賞,晨曦從窗外脈脈透入,拂在他臉龐的側面,雖然看不起面目,卻只覺得輪廓冷峻,目若閃電——可偏偏,他的唇角在笑?

  冷風卷得雪片,譁然從破廟屋頂的縫隙不時落下,凍得丹離鼻頭發紅,神秘人未曾回身,卻好似感知到一切,衣袖一拂,將身旁的大斗笠卷起,朝後疾飛而來,正好落在她的手中。

  「戴上吧。」

  他的嗓音永遠是淡淡地,手中樹枝翻動著篝火旁的破瓦罐,裡面發出熱燙的香味,引得人垂涎三尺。

  丹離戴上了斗笠,又放下了黑紗,覺得臉上暖和了些,肚子卻不爭氣的發出咕嚕輕響,她低下頭,把臉埋進膝懷之間,平時冰冷倔強的小臉也有些窘紅。

  香氣四溢的烤野兔,下一刻被輕拋過來。

  「吃吧。」

  仍是平淡的口氣,丹離卻感到心頭升起一股奇異的暖流,她低下頭,大口大口的吃著。

  滾燙的食物進入胃裡,周身三千六百個毛孔在這一刻都是妥帖的,一開始是小口小口,後來就接近是狼吞虎嚥了。

  神秘人看著她的吃相,並沒有說什麼,火光映得他目光閃動,好似在出神的想著什麼,整個人卻仿佛坐成了一座冰雕塑像。

  丹離雖然低著頭在吃,去感覺,他的目光,似乎正炯炯的投射在她身上,有如實質。

  她嗆了一口,吃的速度卻更快,三兩下風捲殘雲之後,她擦了擦嘴,吐了一口氣,抬頭問道——

  「我的劍呢?」

  他的手一揮,寬背雪鍔的重劍,便從草堆裡飛出,穩穩的豎立在她的眼前,發出凜然不屈的清吟。

  丹離用手摸過長鋒,劍脊厚重沉凝,玄鐵劍身仿佛經過百鍛千煉,在昏暗火光下閃著妖異的菱圈紋光。

  她閉上眼,將重劍貼在自己臉龐邊,感覺著那份熟悉的冰冷,好似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隨即睜開了眼,目光更顯清明若水。

  「你,幫我個忙好嗎?」

  她的嗓音很低,好似怯怯的小女孩一般。

  神秘人身形一頓,好似沒想到她會突然來了這麼一句,「你要我幫你什麼?」

  丹離指著自己的大腿,輕聲道:「我的右手不能用力,你幫我割開這條腿,我要把筋接上。」

  語氣平淡的好似賞燈觀花,小兒女軟軟的索要糖果。

  火堆劈啪作響,神秘人沒有出聲,過了好一陣,他才開口答應,「好。」

  篝火添了乾柴,燒得更旺,光與暗交織的熹微天色間,他步伐矯健,瞬息之間已經到了她的身邊。

  快得看不清他的動作。

  丹離抬起頭,想看清他的相貌,頭頂卻被他輕輕的拍了拍。

  「開始吧。」

  不由分說的,丹離被他環抱在懷裡,他從懷裡一一取出金瘡藥、止血粉等等江湖人用的瓶瓶罐罐,琳琅放了一地。

  「我不需要那些!」

  少女稚嫩而倔強的臉上露出與年齡不符的狠厲,「你拿穩了劍,在傷口處一劍豎砍就行。」

  神秘人「嗯」了一聲,嗓音低沉而醇厚,丹離甚至能感覺到,他緊貼自己的胸膛,因為屏息凝神而微微震動,隨即,連肌膚下的內息都潛靜得感覺不到了。

  劍芒一閃,雖然重如千鈞。透及劍尖的卻只是蜻蜓點水般得輕輕一劃!

  電光火石間,輕而易舉的劃開血肉,巧妙的避開腿骨和血管,到達斷筋之處,他的手勢和心態,都精確沉穩的讓人讚歎。

  未及下一瞬,丹離的兩指伸入,以師門秘法,接筋續脈,快、准、狠之下,巨大的痛楚襲上全身,豆大的冷汗凝在了額頭。

  痛……痛得讓人失去理智,可偏偏,卻需要極為理智冷靜的,把接筋這種細緻可比繡花的活繼續做下去。

  痛入骨髓,她感覺自己好似靈魂分裂,一半癱軟在地上受難,另一半卻是淡定自若的穿針引線,飛指如飛。

  疼痛讓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身後那緊緊抱持的熱燙胸膛,卻是那一瞬唯一能感受到的。他的手臂,穩穩的托著她的,汗珠透過彼此的衣袍,濕潤的糾結在一起,他身上濃烈的男人氣息,混合著軍中常用驅蟲的蒼術香味,在她的神魂間彌漫暈染。

  好似只是一瞬,又像是過了半日,丹離終於圓滿完成,她深深的呼了一口氣,隨即,癱軟在地上的稻草堆裡,整個人好似從水裡撈出來似的,濕漉漉的,臉色更是蒼白的像鬼。腿上有藥粉撒入,好似有人在為她裹傷,但她什麼也顧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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