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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五


  「放手!你要抱到什麼時候?」

  不悅的嗓音從他胸前傳來,昭元帝這才如夢初醒,趕忙將人放下,神色之間卻仍有些古怪。

  方才那閃電般的一瞬,他感覺自己懷中的軀體輕飄飄的毫無重量,好似不是活人,而是……紙片羽毛一般的輕,輕的實在怪異。

  這且不說,最讓他心頭一震的是,那股幽冷而熟悉的曇香,他終於在那一刹那想起,自己是在哪裡聞見過相同的味道——

  唐國城破宮傾那夜,那青澀而懶散的少女笑吟吟的,在床上毫不矜持的纏住他的軀體,氤氳在錦被髮膚之間的,正是這股特殊的夜曇之香。

  丹離……

  他搖了搖頭,感覺自己簡直是得了臆症了,鬼使神差的,竟然又想起她來。

  想起方才發生的尷尬一幕,他乾咳了一聲,正想解釋幾句,轉身卻見無翳公子也象得了魔怔一般,呆呆的站在屋簷下出神。

  雨點已經有些變小了,卻仍打得他髮絲濕漉漉的,連身上的白衣也不在一塵不染——他呆呆的站在屋簷下,四下顧盼,似乎在尋找什麼。

  剛才那種感覺……怎會如此?

  無翳公子面上不露端倪,心中卻已是驚濤駭浪——

  方才,他閃身離去時,袖中的「疾行千里符」竟莫名發燙,好似外界有什麼東西突然發力,吸幹了他所剩不多的力量後,頓時符篆化為灰燼,這才害得他險些從屋脊跌下來。

  第二百十八章 萬事且待又重頭

  會這種事情……他心中驚疑不定,雙眼在殘破屋簷下梭巡。

  先前,在施行術法時,他便發覺,有大量真元從體內源源不斷的流失,竟導致他在破除七星命盤時,差點氣力不濟,沒能把最後的咒文念完。

  是什麼在吸取術法之力?!

  他一邊回想方才的感覺,一邊不動神色的搜尋著。

  寢殿已是千瘡百孔,東北角還塌落一地,斷瓦殘桓飛得到處都是,連原本鋪有綠玉圓石的中庭,也失去了它一向的華美精緻,被黑灰,木屑混合著雨水,糾結成厚厚的泥漿。

  無翳公子腳步僵硬,像提線木偶一樣走來走去,眾人心中喘喘,誰也不敢多問。

  到底是什麼東西,竟有如此霸道之力呢?!

  他的目光,掠過回廊下得一物一件,瞬間,雙瞳凝視著某一點,微微收縮——

  朱紅廊柱旁,有兩隻銅鼎,在雨水澆灌下,顯出清晰而閃亮的暗金光澤,精緻之外,更添幾分大氣。

  他皺起眉頭,死死盯著這銅鼎,隨即緩緩走上前去,伸出修長而白皙的手指,緩緩撫過鼎身。

  他苦苦思索著,閉目凝神。卻終究沒有感應出什麼異常,眉頭幾乎可以打結。

  「國師大人,這鼎有什麼不妥嗎?」

  薛汶見他神色恍惚,連忙一溜小跑到了跟前,恭謹而殷勤的問道。

  「沒是不妥……」

  無翳公子嗓音平淡,卻帶了幾分疑惑不定,「這鼎,是用什麼材料鑄成的?」

  「國師大人果然好眼光!」

  薛汶嘖嘖稱讚,說起這鼎來,簡直是兩眼放光,滿是自豪驕傲,「這可是我們欽天監為了向天祈福,走遍千山萬水,終於找到的隕鐵精華,據說這種隕鐵乃是上古吉祥之物,不僅閃亮耀眼,還能保佑上下人等無災無病,身體健康,甚至能讓我朝江山永固,鐵統萬……」

  他還在滔滔不絕,身後有宮女噗嗤一聲笑了,輕輕扯了他的衣角,低聲笑道:「薛大人,國師大人已經走了。」

  薛汶抬頭,只見那道身披銀白羽的身影,已然在初露的晨曦中飄然遠去,漸停的雨絲中,只遙遙傳來他的聲音——

  「雨橫風狂,亂軍肆虐,這個天都城也該清理一番了。」

  他好似是在對昭元帝說,卻又好似在喃喃自語。說話之間,已然朝著國師府方向去了。

  薛汶幸災樂禍的笑出了聲,「國師府好像也被熙王拆的七零八落的,國師大人回去,面對面目創痍,只怕也要頭疼幾天。」

  他歎了一口氣,伸手撫摸著銅鼎,好似在看著自己心愛的孩子,「國師大人的脾氣,未免也太著急了些,我早就專門算過卦,這鼎能延年益壽,還能使我朝江山永固——我說的可都是實話,他怎麼就不信呢?」

  說話之間頗為惋惜,一旁清理打掃的宮人們聽著,不禁嘴巴抽搐,想笑又不敢笑:「薛大人每次給人算卦,也都是說的實話,無奈每次都是截然相反,誰信他才是有鬼呢!」

  昭元帝此時已從高處落下,他略一示意,左相就連忙低聲稟道:「我們的手雖然按兵不動,卻都固守這城中各處要害——那些城外來的叛軍剛剛跟熙王的人翻臉對殺,他們狗咬狗,倒是讓我們更省心了。」

  他劍昭元帝仍在皺眉,以為他擔心太后與姬氏的勢力,又道:「太后雖然逃脫,但姬氏老宅那邊,一直在我們掌控監視之中,這些前朝叛逆絕難得逞。」

  說到這,他想起了自己腰間的虎符,連忙拿出返還給主君。「皇上,虎符只有人君與在外之將可持,如今你安然無恙,也該物歸原主了。」

  昭元帝接過虎符,放在掌心掂了掂,忽然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若是朕就此一睡不醒,你能憑此虎符調動得了京營全體將士嗎?」

  「當然不能。」

  左相斷然否認,卻使一派自若神情,「先前您還在昏睡,我就只能命令那些將士嚴守關卡,不可放入任何一支可疑隊伍,城中之兵也只肯固守關卡,暗中鉗制外鄉援軍——真要讓命他們攻打內宮,只怕他們要懷疑微臣篡位了。」

  昭元帝點了點頭,沉聲道:「所以說,朕這次太過冒險了。」

  他迎著左相微微愕然的神色,苦笑道:「朕當初將內外大事全數託付於你,你見朕如此鎮定,便以為朕早就佈置周密,算無遺漏,是也不是?」

  「難道不是……?」

  左相心中咯噔一下,細想了一遍,頓時遍體生寒,冷汗順著脊背留下。

  他與皇帝早有默契,先放任太后與姬家的叛黨起事作亂,再對他們一網打盡。先前皇帝雖然一直昏睡,但早有囑咐在先,左相雖然焦急,卻遠未到絕望沮喪的地步。如今聽著話音,難道是……!

  「先前,國師便預料到太后會對朕下手,朕如今無嗣,只要一倒下,便是天下大亂,江山易手,所以朕聽從了國師的意見,放鬆警備,終於中了太后的妖術。」

  昭元帝面色森然,眉間隱有怒意,「國師與我約定,將及時把咒術解除,可他來的,卻是比約定的要晚。今時今日,已是千鈞一髮,驚險到了極點……」

  他並未再說下去,但左相已是明白其意——國師若真是一心為君,便該早些前來,一旦皇帝出現在眾人面前,一場大亂便會冰消溶解。但他拖到現在才來,姬氏與熙王的人馬已在城中火拼,整個天都城已經成為一個巨大的火藥桶,將來即使能收拾局面,也要留下不少後患,

  「國師此人,最是心機深沉,他的姍姍來遲,其中必有緣故……」

  他冷聲說道,不自覺的,撫摸著指間的沉金指環,抬眼看向昭元帝,卻使欲言又止。

  昭元帝與他相交多年,又都不是笨人,目光一觸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你還想說,殲滅叛黨之後,此人將成絕大禍害,是嗎?」

  「是!」

  左相猛然挺直了脊樑,嗓音變得冷厲,「此人輕而易舉就能解萬歲所受之蠱,卻硬生生拖到現在!他一彈指,萬歲便能從昏睡中蘇醒,略一停歇,您的疾痛就劇烈發作——如此將萬歲的龍體玩弄於股掌之上,卻是置萬乘至尊於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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