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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三


  隨即劍勢連閃,欲再沖上玉階,卻被此人以淩厲黃金刀氣將去路封透,竟是脫身不得。

  階下兩人連拆數招,轉眼之間,寧非卻已踏上最後一級臺階,來到了昭元帝的御座之前。

  「你之性命,只到今朝……抱歉了。」

  仍是那般沉穩溫和的聲調,最後一字出口,他雙指並一,在空中劃過一道明燦劍氣,無形劍意直刺御座。

  劍術到了如此境界,輕易已不需拔劍,以雙指代劍,就已可媲美天下間名鋒絕刃。

  「錚——」

  一聲金石之鳴,在大殿最高處震響,眾人只覺得耳邊嗡嗡,抬眼看時,只見昭元帝直立而起,雙手持劍,連鞘迎上他的雙指,強硬對撞之下,長可及地的禮儀佩劍竟從鞘中震出半截,發出龍吟之聲。

  兩股巨大的力量撞擊之下,震得大殿最高處橫粱也為之搖晃,簌簌石屑落下,御座之下的地基竟凹陷出一個大洞。

  「如此精深的內力修為……」

  寧非由衷的發出讚歎聲,眼神卻轉為前所未有的鄭重犀利,「是我低估你了。」

  說完,他伸手朝肩上一探,無聲無息的,拔出了那柄木劍。

  平淡無奇的木劍,跟主人一般簡樸沉凝,但寧非握定劍身後,渾身卻突然煥發一種強烈而奇異的神采——宛如當空旭日一般。

  「指教了。」

  木劍揮出,宛如白虹貫日,又似九淵龍升,迅疾無比,卻又充滿著驚心動魄的轟然重壓。

  宛如泰山壓頂、日隕墜地。

  這是世上無雙之「重」。

  這至重的一劍,天下間幾乎無人可以接下……昭元帝心中閃過這一認知,渾身戰意卻是前所未有的暴燃,刹那間,他居然向前一步,橫劍硬擋迎上。

  罡風比融漿更為熾熱,至重壓力下,他的天子禮劍終於承受不住,瞬間裂為碎片。

  木劍受這一阻,去勢微止,隨即卻又直刺而來。

  「住手——」

  耳邊響起一聲清脆甜美的喊聲,極為熟悉的嗓音。

  下一刻,一道紫衣身影從側邊的帷幕間跑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身在兩人之間。

  「住手呀」

  清脆宛如黃鶯啼轉,雖有惶急卻更多憤怒——是丹離的聲音。

  昭元帝只覺得眼前一花,忍住內力反噬的暗傷後,他驚愕的發現,丹離攔在他身前,以自己的胸膛擋住了那一柄木劍。

  「你——」

  昭元帝急怒之下,一口鮮血噴出,定睛看時,卻發覺,那木劍的劍尖停留在丹離胸前,略入肌膚,竟是微顫著不再向前。

  怎麼可能?

  昭元帝一雙銳目看向他的對手,只見甯非踉蹌一步,才急急將木劍定住,一陣氣血湧上他的面龐,顯然,強行收劍也對他造成了內傷。

  第一百六十九章露壓煙啼千萬枝

  寧非好似也被眼前這一幕驚住了,低下頭去,呆呆的凝視著丹離,雙目因極度震驚而睜得很大——

  「你——」

  一直平靜內斂的寧非,這一刻居然說不出話來。

  四周眾人已被這一幕嚇得鴉雀無聲,只剩飛簷下鐵馬的清脆響聲,在暗夜裡遙遙傳來。

  夜風在深殿之中颯然而過,吹得重重紗帷都輕揚亂舞,散發著沉水香氣息的熏爐傾倒在地,氤氳的紫煙越發濃重,嗆得人喉頭哽咽——萬千言語,在此刻都只剩下默然。

  無數明燦的燭光在眼前一閃而過,刺得人心煩意亂……寧非覺得眼前這一切,好似都是一場不真實的異夢。

  居然是她!

  一滴血,順著劍尖,緩緩劃落,那落地的細微聲響,在他耳邊卻好似轟然巨雷——多年前那個靜默恬笑的青稚少女,以最不可能的姿勢,擋在了他的劍前。

  怎會是她?

  寧非只覺得眼前一陣光眩——生平第一次,握劍的手有了不穩。

  風吹得他衣袂飛揚,恍惚間,多年未見的那張容顏,一如記憶之中熟悉,卻又是異樣的陌生。

  在師門修習劍藝的她,總是一襲潔白素裳,木簪挽發,眼前之人卻是著了霓華宮裝,發間高髻珠玉琳琅。

  她怎麼會在這裡?

  七年了……經歷過無數世事變化,生死顛沛,竟會在此時此刻相遇?

  這是怎樣的無常命運,機緣巧合?

  木劍僵在半空,鮮血一滴一滴的落下,仿佛過了千百世,又好似只是一瞬。

  寧非猛然驚醒過來,正要回劍撤出,卻發覺她雙手緊緊攥住了劍尖。

  「你是來殺人的?」

  劍入肌膚,丹離蹙起眉頭,整個人宛如柔柳隨風微顫,好似整個人都隨時要倒下去,連腳步都有些虛浮。

  只有那雙眼……深深凝視著他的那雙幽黑,深不見底的眼,讓他心頭一震,渾身血液都仿佛在這一刻冷卻。

  寧非微微側過頭去,下意識的要閃避那一雙熟悉的眼眸——如同決裂的那一夜一般,先是閃過相認的驚愕,隨即是碎滅黯淡的眼波,最後浮現出無比殘酷怨毒的冷笑。

  「你是來刺殺聖上的嗎?」

  她又問,聲音低不可聞,似乎是傷重不支,只有正對著她的寧非,才能看到她唇角的蔑然冷笑。

  寧非楞住了,整個人宛如木雕泥塑一般,一時竟說不出一個「是」字來。

  「這裡沒你的事,速速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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