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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一


  丹離有些傻眼了。

  她輕咳了一聲,不動聲色的,把髮絲從他手中抽離,卻遭遇他強腕鉗制——

  「在你心目中,我就連一絲一毫的地位也無?」

  他的聲音,近乎咬牙切齒。

  「喂喂,快放手,骨頭好痛……」

  丹離低喊道,隨即卻直覺臉畔有陰影直罩而來——

  蘇幕一把捏住她的下頜,冷冷的,乖戾發亮的雙眸,近乎痛苦的暴怒:「這樣你就喊痛了,那個男人——你在他床上……」

  他已是語無倫次了。

  「放手。」

  冷冷的女音喝止,卻引得他手勁加重,深深陷入皓腕的皮肉之中。

  「你胡亂發什麼瘋——」

  丹離手腕劇痛,也動了真火了。

  她壓低了嗓音冷笑道:「你有什麼資格吃這種飛醋——你身上可有供我修煉的龍氣?」

  這一句詰問,宛如當胸一刀,讓他面白慘無血色

  丹離也覺得自己說重了,抽回手腕將袖子掩上,卻聽一旁的蘇幕聲音嘶啞沉暗——

  「只可惜,那個有資格的男人,馬上就要命喪黃泉了」

  什麼?

  丹離乍聽這一句,愕然之後,便是驚怒的站起身來,「你這是什麼意思?」

  第一百六十七章白刃直入蒼龍殿

  「意思是說……那個敢於染指你的男人,當今的昭元帝陛下,壽數只到今夜了。」

  月色銀冷,蘇幕的笑意也染上了悚然微涼。

  這一句宛如冰玉崩碎,天華乍破,丹離驚怒之下,雙瞳幽色一變,瞬間亮燦攝人。

  她站起身來,近前一步,冷笑逼問道:「何必故弄玄虛——是誰要取他的性命?」

  「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親手取下他的首級。」

  蘇幕冷眉斜挑,無雙容顏之間,滿是酷狠戾意,宛如明珠麗光一般刺痛人眼——

  「但他乃真命天子,術者若是親手殺之,絕難逃過天道劫罰——所以,這種有難度、有挑戰的工作,還是留給自命正義之人去做吧」

  「是她——」

  丹離聽出他之話意,心中一沉,眼底冷光更盛,雖是面無表情,卻也暗自心驚,略微攥緊了錦衣袖邊。

  蘇幕露出一道譏諷而絕美的笑容,低聲笑道:「所謂代天伐罪,替天行道,乃是正道該盡之責——清韻齋打出這個旗號,一旦出手,便是雷霆一擊。」

  他深深看了一眼丹離,眼中有冷笑,更有深邃的探究與熱切——

  「你時常自詡能一手回天,這次又是如何呢?」

  淡淡銀輝照下,丹離面沉似水,黛眉凜然,雪色貝齒在月華下一閃而隱——瀲灩朱唇卻因此留下深深印痕。

  怒意宛如燎原之火,又似冰山之崩,瞬間將整個人席捲而入,隨即,她緩緩抬起頭來,已是恢復了平靜。

  那份平靜,宛如冰山下的熔岩,十分可怕。

  「多謝你告知我這一消息,別了。」

  她淡淡說了一句,隨即轉身急速離去,再也不看蘇幕一眼。

  月色輕婉,繁花簌簌而落,散亂飄零之間,只剩下一人獨立巷間,任由夜色迷塵沾染雪衣,卻仍是孑然而立。

  如此寂然的一道背影。

  「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蘇幕忍住心間鈍痛,微微苦笑著,念出這一句淒涼戲白,隨即自嘲的一笑,「大概是被夢流霜傳染了,我居然也念起這種酸詩來……」

  他無聲而笑,似是在笑自己的癡傻,又似在嘲此局乍生變數——縱然是微微苦笑,他眉宇之間的絕世容光卻更能攝人心魂。

  輕歎一笑之後,他撐起那柄水墨繪染的「天雨流芳」,白光閃現下,頓時無數符篆文字凸現,形成一道柔和而強大的氣罩,完全不受皇城內另一道龐大結界的影響。

  花瓣飄落,傘染丹青,有著無雙容顏的美男子,隨著夜風悠然飛升,轉眼便成為夜空中的一個白點,消失不見了。

  丹離在急速趕往德麟宮。四周宮牆重重遝遝,曲折繁複,仿佛永無止境,縱然是她心志堅毅,也不由升起急燥之念。

  她並沒有狼狽奔跑,腳步看似不快,但若有人目睹這一幕,只怕要以為眼前一閃而過的,乃是作祟的鬼魅精靈,而非是常人。

  袖中「疾行符」已在微微發熱,黃表紙的符咒威力顯然已被催至極限,丹離卻是渾然不覺,仍是快步疾走——拱橋邊的臺階上,她一個不經意,踩到了繁麗精緻的曲裾裙邊,踉蹌著險些摔倒。

  夜深露重,這一腳踏了個空,卻將她腳上繡鞋濡濕了些許。

  如此慌張,簡直是……

  她挺下腳步,穩住心神,暗恨自己心神失守——多少驚濤駭浪都過來,今日如此慌亂,簡直是太失體統。

  但心口仍在砰砰直跳,不期然間,眼前好似浮現了寂寥長夜,那獨自撫著黑木陋琴的男子身影——她狠狠的咬了咬唇,不由的更加加快了步伐。

  前方,德麟宮正殿已遙遙在望,三更的更漏聲響起,殿中燈火通明,歌舞笙樂也已逐漸到了尾聲。

  盛宴將盡,恒公子輕彈箜篌,回吟以答謝,箜篌聲輕悠,但無絲竹相合,卻也聽得格外清楚。

  精緻華麗的歌舞早已完畢,樂伎們也紛紛露出疲憊的微汗,連起初正襟危坐的眾臣子也在酒酣沉醉下,顯得東斜西歪了。

  鉛華盡收,良辰已畢,昭元帝咳了一聲,靜待恒公子手中雅樂奏完,便要說幾句場面話,結束這次國宴。

  宴無好宴,恒公子雖然能言善辯,卻也無法畢其功以一役,平空說服昭元帝不再進攻魏國。

  他的神色仍然清華尊貴,眉心處那一處的輕褶,卻顯示主人的憂心。

  果然如傳說中一般憂民疾苦啊……

  昭元帝由高處仔細觀察著他,心中冷笑著歎道——雖是讚揚,卻也有三分譏諷。

  就在這眾人怠懶,樂聲將盡的刹那,恒公子好似感受到了什麼,神情一凜之下,手中絲弦也瞬間迸裂——

  「小心——」

  他只來得及喊出這一聲警告。

  原本大氣宏闊的正殿中央,突兀出現了一道身影。

  昭元帝半閉的雙眼一睜,以前所未有的鄭重眼神,看向大殿中央那神鬼般出現的神秘男子——

  「如此純粹而凜然的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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