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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似笑非笑的聲音,顯示出神秘人頗為沉得住氣,「你也要好好照顧這位梅小姐——即使本宗主研出解藥,也需耗費頗久……時光匆匆,芳華易逝,你可千萬要小心、小心啊!」

  言語末尾帶笑,其中幸災樂禍的意味,卻是讓姬悠心頭大怒不已。

  白色煙霧一消,頓時詭譎濃烈的氣氛為之一消,姬悠仍是獨自站在床前,凝視著梅選侍恬靜安詳的睡臉,心頭的怨恨與焦躁,卻是一點一滴的收斂起來——

  「你先好好休息,我一定會設法救你……」

  他輕聲低喃,似在柔情傾訴,又似在自言自語。

  長樂宮乃是太后的寢宮,空曠大半年後,終於迎來了暌違已久的主人。

  太后著一襲煙霞色不連紋福字錦袍,慵懶得靠在榻上,雙眸凝視著前來請安拜謁的眾妃,笑著說道:「何必對我這老太婆多加虛禮呢?快起來吧……」

  淑妃王慕菱喜氣洋洋,連舉止都輕快了不少——她這一站起身來,卻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人都好似要踉蹌著跌倒。

  「快扶住她……」

  太后眼尖,頓時心疼得不得了,連忙命人將她攙起,又賜座賞了碗酩酪,看著她喝完,才心疼得追問道:「怎麼了,入宮之後怎麼瘦了這麼多?」

  淑妃強言歡笑,眼圈卻漸漸紅了,太后再三追問,她也不開口。

  太后使了個眼色,自有在宮中人脈深廣的老女官上前把事情經過說了,淑妃有些不安的斜坐在錦繡小杌子上,「臣妾以為那衣料上沾的是什麼毒粉,這才想把梅選侍傳來嚴問——沒曾想,居然有人仗著枕邊風厲害,讓萬歲把兩人放了……今日一早,臣妾一問,這兩人居然藉口著了風寒,堅持閉門不出。」

  她咬著唇默然無語了,太后聽了這話,眉頭高挑之下,嫵媚和藹的眼角閃過一道不悅,「我入宮後一路行來,只見滿地狼藉,人人驚慌,皇帝他不思安慰民心,倒是對這雞毛蒜皮的小事如此關心,這究竟是什麼緣故?!」

  淑妃聽了這話,面色有些怪異,一旁的女官察言觀色,附在太后耳邊悄聲說了幾句,太后聽了又是一陣驚疑不定——

  「你是說,皇帝看上的,並非是那個千嬌百媚的姬才人,也不是秀麗精明的梅選侍,而是一個剛剛入宮的臣俘之女?!」

  淑妃偷眼一看周圍,只見四周那些妃子宮人都默然無語,只有一人身形僵直清瘦,好似沉木死水一般。

  「說起來,這位也不是外人,乃是嘉妃姐姐的親妹子。」

  淑妃一聲銀玲般的笑聲,將火勢燒到了默然無語,身若縞木的丹嘉身上。

  「哦?」

  太后目光一動,卻也將失魂落魄的丹嘉看在眼裡,她微微眯眼,細細打量之下,神色卻越見溫藹,隨即招手示意道:「嘉妃你也過來,給本宮好好看看。」

  丹嘉眼神直勾勾的望著地上青金石磚,默然無語。一旁的丹瑩生怕她把場面鬧僵,連忙笑著替她回答道:「我長姐這幾日心緒不寧,動不動就失神許久,還請太后恕她無心之過……」

  「大膽!」

  太后還未覺得如何,身邊隨侍的女官便面若寒霜般怒斥,「太后面前,哪有你巧言令色的份!」

  第一百二十五章 平地驚雷事端生

  太后輕咳一聲,示意她不用再說,卻是凝視著丹嘉,聲音仍是那般清幽好聽——

  「你入宮多日,身子還是沒有調養好嗎?」

  在丹瑩的暗中一碰下,丹嘉終於抬起了頭,她雙目有些渺然無神,下巴瘦得很尖,幾乎瘦脫了形,但總算比之前渾渾噩噩,毫無所覺的模樣,看起來略微多了些活氣。

  「多謝太后垂問,臣妾可能是水土不服,這幾日耳中還是嗡嗡作響,整個人都是昏沉欲睡。」

  淑妃在一旁含笑聽了,側過臉去,唇角卻是一抹譏誚的輕笑。

  這回答還真是妙,誰說嘉妃心如死灰的?心如死灰的人能有這等玲瓏心思?

  耳中嗡嗡作響,這就是說她今後推脫某事,可以說是「什麼都沒聽到」,整日昏睡就更妙了,什麼複雜的典儀,筵席都不用參加了,若有什麼事追究下來,更是半點也沾染不上。

  太后歎了口氣,神色居然越發溫藹,「我也知道,你初來乍到,心裡的氣終究是平不了……你身子若是不好,就不必每日前來請安了,若有閒暇也不用悶在宮裡,可以四處走走,這宮裡的景致也算不錯——前朝的雲帝雖然昏庸無能,在園林宮室方面倒是別具匠心。」

  又問她宮裡是否有小廚房,隨即就要賜給她幾個擅長做南方菜的禦廚,見丹嘉婉言謝辭,也就一笑而已,並不勉強。

  丹嘉原本抱定了消極應付的態度,見太后言語和藹可親,一時倒也不好過於敷衍,兩人對答之間,太后順勢讓她坐到身側,一雙妙目流轉之間,好似對丹嘉頗為欣賞贊許。

  一旁淑妃面色有些難看,雖然還維持著笑容,手中的巾帕卻被無意識的扭成了麻花。

  說話之間就問起了唐國舊君臣們的處境,丹嘉雖然冷靜自持,眼中卻也微有淚光,太后歎了一聲,「皇帝做得也未免太過了……」

  這話聽在幾位得臉的嬪妃耳中,各人心中卻是咯噔一聲,太后好似沒有覺察眾人的眼色,逕自歎道:「他這麼做,未免太過苛刻酷烈了……金陵好歹也是六朝名都,王謝舊地,石氏也是數十代王侯,卻被他以武力強行貢獻,還千里迢迢把君臣上下都關在囚籠裡運回來!」

  她聲氣之間頗為不滿,丹嘉眼中水光浮動,聽著太后的言語,卻覺得一字一句都說到了自己心坎,她緊緊的咬了唇,卻並不在太后面前輕吐一字。

  所謂說曹操,曹操就到,太后正在責怪自己的兒子,卻聽殿外有人稟道:皇帝來了。

  昭元帝徑直進了正殿,眼前見到的,便是一幅姹紫嫣紅的美人圖,幾位嬪妃圍坐在太後身側,似乎正在談說著什麼。

  他看也不看離太后最近的嘉、淑二妃,只是微微躬身,向太后請安道:「母后一路舟車勞頓,可是累著了?」

  瞥一眼那些眼角眉梢都是嫵媚春意的嬪妃,昭元帝不動聲色的加了一句,「若是累了,就先早點歇息吧。」

  所謂聽話要聽音,眾女雖然芳心為之一奪,卻也聽出他的話外之意,黯然之後,便齊齊起身告退了。

  殿內瞬息之間便寂靜下來,廣闊的殿堂裡,自藻井處流瀉下淡金色的夕陽餘輝,心思各異的母子二人面對面靜坐著,一時卻是誰也沒有開口。

  昭元帝不願受制於這種僵硬凝窒的氣氛,輕咳一聲終於開口了,「母后這次從五臺山回來,卻是太過匆忙了——路上春雪初融,若是滑了碰了的,那可怎麼好?」

  太后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你巴不得我這老太婆一輩子就住在五臺山不回來。」

  這話半真半假,雖是笑謔,卻也語含鋒芒,昭元帝目光一閃,正要回答,太后卻是抿唇一笑,端起了桌上的瓷盅,慢條斯理的飲了一口,「我這大半年沒回來,宮裡怎麼鬧得這般天翻地覆了?」

  昭元帝微微皺眉,眉間一閃即逝的,是一抹微妙的不耐與諷意,「昨夜正有怪道術者行法禍亂,滿地狼藉未及收拾,倒是讓母后的鑾駕受驚了。」

  「阿彌陀佛……又是這些飛來飛去的術者!」

  太后好似有些心驚肉跳,淡淡說道:「這也就罷了——怎麼我回程途中,好似聽到你要對魏國用兵——全軍多年征戰,已是疲憊傷累,你這麼好戰嗜鬥,實在是有些不妥啊!」

  昭元帝微微一笑,溫和笑意卻未透入眼底,「母后多慮了,魏國外強中乾,國君數十年來又窮奢級欲——這樣的國力,居然還敢向朕挑釁,朕哪能不如他們所願呢?!」

  「多造殺孽有傷天和……」

  太后又開始念叨她方才學會的佛門道理了,昭元帝聽得頭疼,卻覺得莫名的松了一口氣。

  然而太后這般居高臨下、肆無忌憚的指點之勢,卻也讓他心頭又是一怒!

  他目光一閃,若無其事的笑道:「母后常居在佛門淨地,超脫凡俗不聞濁世之事,只怕有什麼小人作祟,借著稟報政務在您耳邊挑撥是非!」

  太后微微一楞,隨即,面上卻浮現出苦笑,「你又嫌我老太婆囉嗦了!」

  她又是輕歎一聲,卻也不願多說,只是話鋒一轉,居然又離題萬里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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