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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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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話風一轉,柔婉卻是堅定異常,「將軍身負皇城安危,我不過是一介小女子,怎敢勞動將軍為我奔忙——那驛館之人想必也睡下了,把他們滋擾起身也不是好事。」 紗簾低垂之下,她側過頭,吩咐身隨轎婢女道:「轉轎回頭,我們遠離宮門些,到引橋下等吧——已是亥末,離天明也沒幾個時辰了。」 阮七默然無語,心中卻知對方是在以退為進——她畢竟是太后的親族,又是懿旨所賜,真讓她到橋下挨冷受凍半夜,只怕禦史言官都要彈劾自己忤逆太后,居心叵測了——到時候連皇帝也要為難。 真要放她進入嗎? 阮七正在為難,卻聽宮門外不遠處,有人輕笑一聲,「好熱鬧,這麼多人列隊歡迎我啊?」眾人抬眼一看,只見薛汶呵呵大笑著從馬上躍下,一擄袖子就朝這邊走來,他身後跟隨一人,便服兜帽,看不清楚容貌。 薛汶不顧現場氣氛緊繃,呵呵傻笑著,來到阮七跟前,「我的緊急公務完成了,陛下說一有結果,不管多晚都要告知他,七妹妹你替我稟報一聲吧。」 他朝阮七眨了眨眼,下頜微不可覺的一點。阮七雖然寡言,也不是笨人,一眼看出他身後之人是誰,於是順勢道:「既然萬歲吩咐,那我馬上命人去取金鑰,熙王殿下和王家小姐也可一道入宮了。」 轆轆車聲緩緩而響,卻是遠遠隨在薛汶兩人身後——兜帽客是誰,看來熙王心中也是一清二楚的,只是大家都是聰明人,又何必去說穿? 昭元帝回到寢宮,雖然頗感倦意,卻是左右翻轉,久久不能成寐。 黑暗中,他茫然凝視著錦帳上瀲灩繡紋,只覺得這一日之間所遇之事,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好似幻夢一場。 但他知道這並非是夢,那花徑深庭之中,無翳公子那神秘而狷狂的笑聲,仿佛還在耳邊迴響—— 「最難消受美人恩嗎?」 他喃喃重複著那似調笑似暗示的最後一句,目光熠熠之下,不知不覺出了神,徹底走了困意。 於是索性起身,左右伺候之人也是機靈的,見他毫無睡意,於是上前稟報道:「熙王已經離宮,那位王家小姐也安頓在了穆和殿了。」 昭元帝原本聽得心不在焉,此時目光一閃,「是誰讓她住在那裡的?」 「是……是陳尚宮。」 司儀太監見他面色不善,雙眸幽沉好似含著無盡冷意,心頭一陣狂跳,哆嗦著稟道。 昭元帝冷冷一笑,卻不再開口,眾人心中惴惴,屏息凝神退至一邊。 這一夜也果然邪門,又過了片刻,未央宮大門前又有人前來稟報,在廊下與司儀太監低聲竊語,昭元帝不耐煩的沉聲道:「鬼鬼祟祟在說些什麼?」 「是,是那位王家小姐!」 司儀太監被他眼風一掃,頓時連話都說不利落,「她、她說——」 「……!!」 昭元帝眸色更深,沒等他大怒,司儀太監一狠心,一口氣道:「她說長夜漫漫,萬歲必定也無心睡眠,不如與她談天說地一番。」 滿殿寂靜。 眾人不敢去看昭元帝面色,半晌,卻聽他道:「去請她進來吧。」 過了半刻,便有人由宮燈引入,隨身只帶一婢,在石階下遙遙而拜,聲音清脆而安詳,「萬歲。」 昭元帝抬頭瞥了一眼,並不答話,也不叫起。 那道盈盈身影卻自行起身,弱柳如風般越走越近,半啟的殿門間隱約可見蜀錦千重朱紋的燦麗裙邊。 「妾身王氏慕菱,見過萬歲。」 第五十五章 回首青山入夢頻 隨她而入的是一陣夜風,燭光閃爍,昭元帝抬頭時,卻見一名十六七歲的女子正含笑看來。 她柳眉鳳目,櫻唇未語先笑,唇邊兩點深渦,更顯得肌理柔白細膩,眼眸閃動間卻帶詭麗金棕色。 「你的眼睛……」 「妾身的生母是胡人奴婢。」 王慕菱微笑說道,絲毫不見一絲羞愧。 「哦?」 昭元帝一挑眉,「你不怕說出來會被世人恥笑嗎?」 「俗語道:子不嫌母醜……妾身覺得,無論父母出身如何微賤,子女都不該有一絲一毫的棄嫌——若是沒有生母,世上又哪來妾身這個人?」 昭元帝目光一亮,唇邊薄冷線條也因這句而和緩不少。 「你說的不錯。」 他淡淡誇了一句,一旁伺候的眾人卻深深詫異了,只因皇帝幾乎從不當面褒獎,寥寥幾字,已是相當難得了! 司儀太監卻是皺起了眉,他也算是老奸巨滑的了,卻也從未見過有人剛一照面就得到這位皇上如此稱讚——眼前此女,著實不凡啊! 他隨即想起被傳得紛紛揚揚的一段秘辛——昭元帝生父乃是鄉間武夫,而他的母親,也就是當今太后,卻是出身八大名門之一的王氏。 據說太后當年,與那粗鄙武夫一見鍾情,寧願與家中決裂也要與之私奔,在世人眼中,簡直是驚世駭俗。 這段婚姻只維持了短短數年,那名秦姓武夫便染病死去,太后隨即與家中重修裂痕,以王氏貴女的身份再嫁予太原顧家,做了家主續弦,後來生下一子,便是如今的熙王。 他想起這段隱秘舊事,心中便是雪亮——為何昭元帝聽到這位王氏貴女說「子不嫌母醜」這一句時,居然會如此誇讚。 他正在胡思亂想,卻聽王慕菱輕笑一聲,嗓音清脆中不失活潑嫵媚,「其實胡人擅舞,妾身在家時,也學得胡旋與鼓上舞,長夜漫漫,萬歲若是橫豎睡不著,不妨看妾身隨興起舞。」 不等他的回答,她興致勃勃的起身,那件華貴已極的千重朱紋蜀錦裙隨即翩然落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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