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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薛汶的聲音雖然恭謹,卻帶著隱約的調笑。

  昭元帝默然無語,幽沉雙眸凝視在他身上,毫無溫度。

  看著皇帝那面無表情的森然黑眸,薛汶覺得自己手心冒汗,心中無聲淚泣——我只是怕你再觸景傷情,這才把話題轉到美人身上……

  沒想到皇帝的視線簡直是要把人凍成冰棍!

  「她?」

  良久,直到薛汶以為他不會再開口,昭元帝終於出聲了。

  他眯起眼,想起昨晚那充滿著混亂、荒誕,迷離與旖旎的一夜——只是一夜而已,他卻覺得那是在夢境了。

  「那個女人……性子倒是很特別。」

  薛汶想起自己離去時的雞飛狗跳,忽然覺得皇帝實在是含蓄——那位公主哪裡只止是神奇而已?

  他咳了一聲,又笑著向皇帝示意了奉先殿的方向,「比起她來,那位丹嘉長公主,聽說更是國色天香,秀外慧中。」

  皇帝想起傳聞,也略有沉吟,「聽說這十日間,是她親自指揮守城,倒是比一般女人多了些膽色。」

  薛汶笑道:「皇上不去看看嗎,美人在奉先殿中,已經受凍了一日一夜了呢!」

  皇帝的聲音恢仍是冷凝沉然,仿佛什麼也無法撼動他那顆鐵石般的心——「此事不急,今日晚上,西線的消息便會傳來,我自會親見這些唐國皇嗣。」

  昭元帝說完,轉身欲下。

  「朕……想到秦淮河邊走一走。」

  他的聲音淡然清漠,聽到薛汶耳中,卻是一震。

  他驀然想起一事,頓時心中一跳,面色也是一變。

  昭元帝掃了他一眼,「有事?」

  薛汶的臉色比苦瓜還苦,他囁嚅道:「萬歲,如今方逢變亂,城中還不免有亂軍,為您的安全起見……」

  「你想阻止朕?」

  昭元帝眼風一掃,薛汶更覺頭疼欲裂,他阻攔不住,只得咬咬牙,鄭重看向自己的主君,「皇上若非要出宮,一定要帶上小臣我。」

  「哦?」

  薛汶看向帝王疑惑的黑眸,定一定神,終於將自己的隱憂說出了口,「大軍還未到唐國之時,我便聽到一個傳言……」

  風聲吹得他聲音斷斷續續,顯出擔憂與隱含的疲憊來,「我軍士氣如雲,皇上身手強不可擋,難以撼動,於是有人便另外動起了腦筋——他們請動了『術者』。」

  說到最後兩個字之時,他的聲音停頓,加重,顯示對這一身份之人的忌憚。

  第八章 芙蓉泣露香蘭笑

  「讓術者來取朕的命?!他們夠格嗎?」

  昭元帝冷然大笑,笑聲四散之下,竟將各殿屋脊上的殘雪都震落一大塊,遠望猶如雪崩一般,顯示他內力已入化境。

  「術者的術法,很難傷及真命天子……但他們有層出不窮的鬼魅力量,可以讓您在其他方面……」

  薛汶欲言又止顯然他也很難預料,他的那些同行,到底能給皇帝帶來怎樣意想不到的麻煩。

  術者的門派繁多,從古傳下的神技各有不同,各門各派之間敝帚自珍,從不洩露。雖然薛汶自身能為也是不凡,但有一些術法,薛汶別說是見,連聽都不曾聽過。

  「哼,他們若真能奈何得了朕,那就來吧!」

  昭元帝斷然冷笑道,薛汶看入他含著莫名陰霾的眼,這才想起一個隱晦的傳聞——昭元帝非常、非常厭惡術者!

  皇帝瞥了一眼他難掩憂心的面龐,知道他是真心擔憂自己,他舒了一口氣,讓冷冽空氣進入胸中,「這金陵城我從小到大逛了無數次,你實在不用擔心。」

  不等薛汶松一口氣,昭元帝轉過身來,飛身而下。日光照在他的黑袍上,挺拔巍然之外,卻是說不出的蕭索孤寂。

  薛汶歎了口氣,腳下有些不穩,仍是跟著去了。

  雪地仍是耀眼晶瑩,被日光一照,卻有些泥濘鬆動了,薛汶幾個踉蹌,險些摔倒,卻仍是急急跟去,生怕皇帝孤身外出,落進了術者的陷阱。

  「皇上,你等等我啊——」

  用晚膳時,天已是黑透了,北風的呼嘯聲暗夜裡聽來分外驚心。

  窗紗已經換了暖而輕巧的,在燭光照耀下,隱約透出精巧繁麗的紋格來。殿中銀炭也是充足,四個宮女垂手侍立,倒是讓殿中不再顯得空蕩了。

  晚膳是原先伺候王后的禦廚做的,反正王后跟著唐王逃跑不久,能不能回來還是兩說呢!

  回來也是階下囚的待遇,還是不要回來的好。

  丹離很淡定的想道,對自己佔用王后的廚子絲毫不感愧疚。

  連同這些宮女和用具,都是那位薛大人吩咐的,他大概以為自己深受主君的青睞?

  丹離搖了搖頭,決定不去告訴這位大人,他家主君「吃」完就跑了——讓他誤會自己受寵也不錯,有利於騙吃騙喝要人要物……

  她眯起眼,閃著光,顯然正動著種種如意算盤,任由宮女們將晚膳撤了下去——幾乎去了十之七八,倒是沒浪費。

  回頭卻見麻將蜷成一團,懶洋洋的喵了一聲,忽然發覺它的肚子不算太圓凸。

  「你沒吃飽?」

  麻將喵了兩下,丹離皺起眉來瞪它,「你說晚膳不如昨天的好吃?」

  麻將不怕死的凸起肥下巴,很肯定的喵了一聲,卻見頭頂陰影變重,他本能的感覺危險,再抬頭時,卻見主人滿面陰森猙獰,一把抓住他死命搖晃——

  「你也知道昨天晚上的好吃那你知不知道我為了這頓好吃的費了多大功夫從秋天起就要捉到好蟹取出黃和膏脂裝壇放地下……」

  丹離話如連珠滔滔連貫,深重怨念之下,麻將被她掐著搖晃,已經開始翻起了白眼。

  正在它一條貓命快要交代的時候,有人前來宣召:要丹離立即去往奉先殿。

  奉先殿中,是死一樣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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