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大清遺夢終結篇 | 上頁 下頁
八六


  按常理來說,水晶是透明的,用來穿水晶的線往往是白絲或是半透明的羊腸線,而雨凝一次凝視之下,卻發現這串珠子的線是黑色的。

  當時她也只是一愣,只是覺得奇怪,這玉甯宮裡處處都精雕細琢,為什麼只有這掛水晶簾,據說是每個住過的妃子都很心愛的,卻用了不該用的黑色的線。

  這只是個疑端,雨凝當時還絕想不到這屋裡被人布了局,直到雪泥帶她回到死亡的那個瞬間,讓她親眼得見所謂的「真相」,她才對整件事生出了疑心。

  當雨凝身處幾年前的玉甯宮時,她細心注意到當時的水晶簾是用白色的絲線所串著,這是一個不對,接著就是那瓜爾佳氏淑美的出現。

  雨凝站在房中,瞧得到水晶簾,瞧得到所有的擺設,也瞧得見竊竊私語的太監的和宮女,但偏偏沒瞧出那瓜爾佳氏淑美是如何出現的。

  就像是剪接得極為拙劣的錄影畫面,那瓜爾佳氏就那麼憑空出現了,而且是那樣的陰險刻薄,讓自己這個旁觀者都為之生惱生怨,何況是被她下令強行縊死的雪泥。

  所有的事瞧著似乎沒有什麼大的破綻,卻讓雨凝心裡總覺得哪裡不對,所有的疑點都細小地讓人難以捉摸,卻像那水晶珠子,一顆一顆穿著穿著,忽然就寶光閃爍。

  如果雪泥的回憶是真實的,那麼是誰將水晶簾中的絲線換成黑色,後宮中什麼都不缺,包括怨魂,每朝每代,被冤死的人不知有多少……可為什麼只有雪泥能有出入夢境的力量?並且還將她和希微從現代帶回來。

  事情決不只是冤死報仇這樣簡單,表面上看起來平淡無奇的故事,背後卻一定有著不為人知的脈絡,草蛇伏灰,埋線千里,就看你能不能想到了。

  雨凝是從自己僅有最明顯的線索出發,那就是那水晶簾中的黑線……黑線,倒底有什麼用意?她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來,或許有些書中說邪惡尚黑,但是線是純棉之體,按理說不能夠藏住任何邪惡的力量……除非,這只是瞧起來像黑線,但並不是黑線的東西。

  有什麼東西像黑線,卻還和邪惡相連,雨凝幾乎毫不遲疑地想到了頭髮,巫術作祟,頭髮幾乎是必用的,難道這穿著水晶珠的就是誰的髮絲?

  再聯想到雪泥能出入於自己的夢境之中,難道正是因為她的頭髮被人留在了玉甯宮,雨凝知道巫術佈局的第一步,就是要將佈局之地本身的正氣壓住,或是將五行的屬性克住。

  天地五行,萬物五行,所謂東屬木,西屬金,南屬水,北屬火,中屬土。五行相生相剋,分別是金克木, 木克土, 土克水, 水克火, 火克金。

  雨凝試著在房間的中間搜索那個宮燈,果然摸出了那個木制的窮奇,窮奇是極惡之獸,木又克中方的土,雨凝就已經抓住了這件事底下的端倪,有人用東西克住了這屋子五行的正氣,再將雪泥的頭髮用水晶鎮住,將她的魂魄鎖在了這玉甯宮裡。

  那麼是誰這樣做的?他的目的又是什麼?只是為了讓雪泥能出入於自己的夢境之間?

  不……不可能,費了這麼多心思,怎麼可能只是為這個。

  還記得自己問虹兒的時候,平時裡喜怒不形於色的她嚇成那個樣子,只是因為琦妃是上吊死的嗎?至於嚇成那樣子嗎?

  難道說……那個夢,根本就是……

  側殿裡傳來虹兒趿起鞋子嚓嚓的聲音,雨凝忙躺到床上,把被子胡亂一蓋,聽著虹兒躡手躡腳地走過來,似乎站在床邊,極輕極輕地歎了一聲。

  雨凝起初還豎著耳朵聽著虹兒是否離開,假寐會兒子竟真的沉沉睡去了,待她醒來,已是紅日滿窗。

  她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望向那奇寶閣,白瓷的滴水觀音慈祥而溫柔地半垂眼簾。

  會是它嗎?會是嗎?

  雨凝翻身下床,緩緩走向那尊白瓷觀音,忽然簾子一動,虹兒悄悄探頭進來,正迎上雨凝的眼神,忙含笑道:「主子原來已經起了……奴婢在屋外聽見點動靜,怕主子還歇著。」

  被人眼巴巴地瞧著,雨凝也就只好轉身笑道:「窗子像是沒關好,縫子裡溜溜地竄風,我正說起來瞧瞧呢。」

  虹兒聞言,忙到窗邊瞧了瞧,詫異道:「這西洋的東西也漏風嗎?也難怪,蠻子的東西怎麼能有咱們的窗紙結實呢?」

  雨凝聽了忍不住要笑,強忍住扯開話道:「今兒要去慈甯宮請安了,你也不早些喊我,熱水燒好了嗎?」

  虹兒正探著指尖去摸那玻璃邊子,聽到了忙解釋道:「太后說主子近來身子虛,睡到幾時就算幾時吧。」

  雨凝正走到妝台邊拿起梳子,聽到了也沒什麼表情,只淡淡地笑笑,輕聲道:「你去把洗臉水打好來,再把那塊皇上賜的百花胰子找來。」

  虹兒挑起簾子招呼著一個小宮女去置辦了,自己卻又轉身走了進來,接過雨凝手上的梳子幫她把頭髮挑盤成一個兩把抓,又揀出兩支金纏銀的簪子幫她戴上,竟是一步也不離開。

  雨凝心裡著急,卻又沒什麼合適的理由可以支開她,那邊宮女已經端進了銅盆和胰子,虹兒又十分殷勤地侍候著她把臉洗了,換上身朱紅色的雲錦宮裝,袖口和衣擺都鑲著四寸寬的金邊,雨凝微微一愣,訝異地低聲道:「怎麼拿出這件衣裳……萬一皇后娘娘也穿了紅呢?」

  虹兒幫她把盤扣一個個系好,微笑道:「這是昨兒太后讓塔娜姑姑拿來的,特意囑咐了主子今兒要穿上,說是嬤嬤們做的,薩滿太太們祈了福的呢。」

  不聽到這句還好,聽到這句祈了福的,雨凝只覺得全身像是有小蟲子在爬,她現在心裡提著巫術這根弦,雖然明知道一件衣裳未必傷害了自己,但還是打了個冷顫。

  「這件衣裳太薄了,你去把那件絲棉的薄襖拿出來吧。」雨凝按住虹兒系腰帶的手,低聲道。

  這回輪到虹兒一愣,但她立刻就滿臉堆笑道:「主子這是怎麼了?太后說的話,咱們哪敢抗旨呢?主子若是覺得冷,奴婢這就為您把那件青狐的披風找出來可好?」

  她說的話句句在理上,雨凝也無法堅持,只得讓她給自己把腰帶系好,又找出件青狐披風穿了,其實這天天不是很冷,雨凝被那青狐披風罩得嚴嚴實實,只覺得背上薄薄地向外沁汗。

  到得慈甯宮,只見各宮的主位都已經到了,見她來了,皇后滿面和氣地微笑道:「聽說你身子不好,在宮裡歇著就是了,何必巴巴地跑這一趟呢?」

  「不錯……」惠妃尖利的聲音響起,她靠在皇后身邊,方才還微笑著和皇后低聲說著什麼,這時卻變了付冰雪的臉子,冷冷地道:「賢主子何必如此多禮呢?若是冷著熱著,在這慈甯宮裡咳個一聲兩聲,只怕皇上就要問起我們的罪了呢……我說好姐姐,你也瞧著些姐妹的情份,給我們留一條路吧。」

  這尖酸的話再配著惠妃那幅神情,真讓雨凝倒盡了胃口,她強忍著轉過身去和身邊的樂嬪搭訕,樂嬪一臉為難地苦笑著,她是向來秉承左右逢緣,攀高踩低的原則的,雨凝正得皇寵她惹不起,但惠妃背後是太后她更惹不起,這時正巧希微走進來,她忙脆聲道:「康妃娘娘,你快來瞧今兒賢主子戴的這個手鐲可真漂亮。」

  希微雖然不知道前因,但大概掃了一眼周圍人的表情,心裡也就有數了,她走到雨凝身邊低頭瞧了瞧,微笑道:「果然不錯……只是恍惚有些眼熟,記得誰有個和這個很像的,只是寶石更多一些。」

  樂嬪和她一唱一和慣了的,立刻陪笑道:「可不是……我也覺得眼熟,好象是,像是……」

  她合手一拍,笑道:「想起來了,是惠妃娘娘有一個,比這個還大些,寶石還亮些。」

  她這話說的太過露骨,雨凝忍不住微微皺眉,卻聽希微笑道:「賢妃妹妹的手腕纖細,或太大了,怕反倒是不好看了,只配這個最好。」

  這話話分兩音,面子上是向著雨凝說,但惠妃聽起來又像是在貶低雨凝身份不夠高貴,配不上那富貴的鐲子,一句話既平了雨凝的怒氣,又順了惠妃的心,也就只希微能有這個本事。

  樂嬪出了一身汗,忙拉著希微走到一邊,低聲說著什麼,惠妃示威地瞧了雨凝一眼,也湊在皇后耳邊說起來,別人哪敢得罪這位尊神,忙都四散開了,一時只有雨凝站在那裡,雖然心裡想著什麼,但終究還是有些難受,她不再說話,悄悄走到角落裡望向窗外。

  已是秋殘,半支起的窗子正對著幾棵梧桐樹,這也是講究所謂的鳳棲梧桐,葉子落得差不多了,遮不住深藍的天空,雨凝滿面寂寥地望著樹梢間支離破碎的藍天,卻不知道順治從院外走進來,正瞧見窗子裡半露出她清秀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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