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遺夢終結篇(13)_琉璃薄蘇

一三

　　第五章雲臥衣裳冷驚見蕭然幽影

　　雖還沒入春，但午後的陽光已經是暖意融人了，虹兒和雨凝盤腳坐在墊了棉絮的蒲團上，地下散著一地的珠線、金線，又有紅色錦盒裝了的玉珠子和指尖大的小金花在在陽光下潤澤盈盈。

　　雨凝雙手托著腮，做出副極為認真的神情，聽虹兒講配色，就聽她聲音柔和地道：「常見的配色也容易，不過紅配綠，黃配紫，藍配黃……那，格格你瞧，這大紅配石青，桃紅配柳綠，靛藍配朱膘，都是常見不過的顏色……格格往日裡結的絛子也有流進宮裡的，」說到這裡雨凝臉紅過耳，虹兒卻猶如不察，自顧微笑道：」格格拿蔥黃配柳綠是極為出挑的，不過奴婢還是最喜歡格格配的玉色配黛羅，中間夾著赤金的珠子，就好象欲亮不亮的早晨，近處的天還蒙著，遠處的卻有些微亮了。」

　　雨凝被她說的也起了興致，心裡轉個念頭，便紅著臉笑道：「實不相瞞，從前從府裡流出的來的絛子都是我身邊丫頭打的，她托了我的名字，也是為多賣些銀子來貼補家用……」

　　虹兒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只細心地選色配線，再手把手地教雨凝，雨凝記得自己小時候手工課都是勉強及格的，沒料到這絛子穿挑起來倒也不難，虹兒又十分地耐心，不覺兩天過去，竟也能打出些簡單的「一柱香」之類的花樣來了。

　　這天又是打了大半天的絛子，雨凝只覺得眼睛酸疼，手腕也是酸的，便起了身笑道：「來宮裡也有幾天了，竟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子，不如去逛逛……」

　　虹兒淡淡地道：「還不都是房子和人……」

　　嘴裡這樣說，手上還是忙不迭地幫她披上件玄狐的皮子，又拿個一面翻毛的袖筒出來。

　　兩人走到前院，見希微房裡又是熱熱鬧鬧的一群人圍著議事，雨凝最怕一群人都盯著自己瞧，便向虹兒道：「娘娘忙，咱們就別進去打擾了。」

　　虹兒抿嘴一笑，扶著她的手臂輕手輕腳地往外走，就聽身後有人喚道：「二格格出門去嗎？」

　　雨凝見是知書，忙含了笑應道：「是啊，出去走走，橫豎有虹兒領路呢，你快去伺候你主子吧。」

　　知書走過來幫她把披風緊了緊，抬眼瞧瞧虹兒，語帶歉意地道：「虹兒，那日事非得已，你別生咱們姐妹的氣才是。」

　　虹兒淡淡一笑，也不接話，知書又極為熱情地道：「二格格喜歡梅花，出了門朝南走不遠就有片梅花林。」

　　雨凝毫無防備，笑嘻嘻地應了下來，知書站在門邊瞧著她們走遠，臉上的笑意緩緩收斂，終了，沉沉地低歎一聲。

　　朱紅色的宮牆太高了，有時候即使是陽光普照的晴天，住在下面的人能感受到的，也只有陰霾。

　　「你講的還真是沒錯……」雨凝燦然笑道：「真的只有房子和人。」

　　虹兒不是個愛說話的人，她只是淡淡的微笑，開心的時候是，不開心的時候也是，雨凝總覺得她的眼神裡藏了很多東西，但認真去瞧，又被那淡淡的笑藏住了。

　　彎過一段石子路，右手處是一座宮門半啟的宮殿，都是朱牆金瓦的，這座卻似乎特別精巧，和別的宮裡都是窗紙不同，這裡的窗子反射著明亮的陽光，似乎……安的是玻璃。

　　雨凝略帶好奇地側頭張望，卻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緩緩出現在那不應有人的宮院裡，長長的黑髮拖在身後，像是，像是……

　　「虹兒……」雨凝嚇得心裡一顫，忙拉住虹兒的手，驚懼地問道：「你瞧見那宮裡有什麼了嗎？」

　　「回格格的話，您准是打絛子打的眼花了。」

　　虹兒平靜地回答，「咱們繼續往前走吧。」

　　「好吧。」

　　雨凝猶豫地閉緊了眼，又睜開，這回那庭院裡再沒有任何東西出現。

　　「格格，咱們走吧……」

　　虹兒急促地催道。

　　「哦……」

　　雨凝遲疑了一下，還是繞過了那座看起來很特別的宮房，踏上了石子路，但她……還是忍不住又回頭望了一眼。

　　「虹兒我又看到了，像是個穿白衣服女人……」雨凝驚叫出聲，伸手指向那朱紅色的宮殿，那空落落的庭院。

　　「格格，咱們快走。」

　　虹兒手指一緊，竟不顧雨凝的反應，拖著她就走，雨凝只顧驚恐地望著那庭院，剛才她是真的瞧見了，那白衣的女子，衣服上一點一點的，像是血……

　　腳下的石子磕碰著腳底，一顆，兩顆，三顆……不遠處響起了鳥叫聲，真稀罕呀，雨凝模糊地想著：宮裡就是不一樣，大冬天的也有鳥兒。

　　虹兒忽然停住了，雨凝整個人收不住地撞在她身上，她卻似乎沒有感覺似地愣在那裡。

　　似有風陰冷地從背後吹過來，雨凝全身一栗，她緩緩地轉過頭，那座宮殿又一點一點地出現在她的視界裡，飛簷，朱梁，接著是……那半掩的朱門。

　　「呼……」

　　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氣，整個人像繃緊的弓弦又鬆馳下來，什麼都沒有，只是哪個宮裡養的金絲雀在叫，只是恰巧有一陣風吹過來。

　　就在她準備收回眼光去瞧虹兒的一刹那……她忽然聽到一種極為刺耳的聲音，像是生了鏽的鏈條在摩擦相錯，那聲音……似乎就是從那宮房中傳出來的。

　　沒錯，隨著那「吱呀」的聲音，宮房庭院的另外半扇虛掩的門緩緩地打開來，現出庭院裡修剪得整整齊齊的花草，和愛元宮很像，也是翠竹，梅花……但又好象多了點什麼……

　　多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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