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大清遺夢終結篇 | 上頁 下頁


  門外忽然響起個溫婉的聲音,樂嬪和希微對視一眼,樂嬪忙側身坐下了,隨手撿了個貢桔剝著。

  知書碎步過去打起門簾,含笑道:「原來是塔娜姑姑,大雪天兒的難為您跑一趟,快進屋暖暖吧。」

  塔娜應了一聲,邁步進了屋,她是莊太后的親隨,雖然說只是個姑姑,但誰都知道她是太后身邊的紅人,不免高看幾分。她生得極為端秀,比宮裡些妃嬪還俊俏幾分,但更難得的是她八面玲瓏的精明。

  樂嬪見是她,心哐地一抖,忙擱下桔子迎了上去,陪了笑道:「大雪天的姑姑怎麼來了,瞧這拔涼的手,快過來坐坐。」

  塔娜見樂嬪眼眶微紅、眼神閃爍的樣子,心裡不免暗暗生疑,微笑道:「奴婢奉了懿旨,就算是下刀子也得往外跑,倒是樂主子您……大雪天的來陪康妃娘娘聊天嗎?」

  樂嬪心本來就是虛的,再聽她話裡有話,更是支支吾吾地說不俐落了。

  「塔娜姑姑快坐。」希微無奈地暗暗歎氣,她面上堆起笑容招呼塔娜,心裡卻轉過個念頭:這樂嬪如此沒用,又知道了自己的內情,留著怕是會生出是非來,乾脆……

  這時聽塔娜笑道:「大雪天的,康主子這裡倒是暖和,莫非樂主子是來避寒的?」

  希微忙凝神微笑道:「姑姑來的正是時候,我們正說起你呢。前日裡陳妃的小格格鬧肚子你是知道的,萬歲爺怪到了那幾個奶嬤嬤身上,說是奶水不乾淨,都發落出宮去。偏有一個……是樂嬪的族姐,自小玩大的,她剛才求我向太后討個人情,我說:你求我也沒用,三個我加起來,也沒塔娜姑姑的一句話頂用……」

  樂嬪聽希微圓了謊,忙接了話向塔娜賠笑道:「起初我就想求姑姑去,又怕沒這個臉……姑姑整日裡為太后忙裡忙外地操勞咱們都瞧見了,只怨自己笨,幫不上一絲的力氣,又怎麼還好去麻煩姑姑呢……」

  小格格生病,順治要趕奶嬤嬤出宮的事塔娜是知道的,她見希微和樂嬪口徑一致,也就信了,偏腿坐到暖籠旁,笑道:「原來是這件事呀……太后今兒還在說小孩子哪有不生病的,皇上太偏寵小格格,沒的委屈了奶嬤嬤們,都是旗裡人,誰不要個面子,罰的話打呀罵呀都成,別這麼子臊人家呀。」

  樂嬪見她信了,一顆心總算落到肚子裡,卻也不敢多說這個話題,忙扯開話道:「姑姑剛才說是奉了懿旨……」

  塔娜道:「康主子,太后宣您去趟慈甯宮,轎子已在門外候著了。」

  樂嬪和知書全都愣住了,樂嬪心裡七上八下,小心翼翼地試探道:「這麼晚了,外面又下著大雪……」

  希微深知不管是為何事宣自己,這樣的拖延只能讓塔娜生出疑心,她忙扶著椅背站起來,向呆呆愣著的知書喊道:「拿那件青狐皮來,你愣著做什麼……」

  伸手挽住塔娜,希微碎步向宮外走去,她眼角睨到知書顫抖的身子,忙加快了腳步鑽進宮橋裡。

  嚴封的橋內一片黑暗,希微悄悄掀開縫轎簾,冰涼的雪花立刻鑽進來,沾在她的臉上手心,她此時難免會想到買凶那件事上:難道是自己和樂嬪買兇殺害董鄂的事被發現了,是樂嬪,是知書,還是那刺客泄了密?太后會如何詢問,自己又該如何應答,自己並非博爾濟吉特氏,卻專權後宮了這麼久,太后會不會借機除掉自己?

  無數的擔憂和問題如繭絲般將她包住,她深深地吸著氣,一次又一次猜度,推翻,又猜度,直到橋身猛地一滯,打起轎簾,燈光通明的慈甯宮猶如巨大的怪獸屹於她面前。

  「康主子,奴婢侍候您下轎,您小心些。」

  塔娜含笑伸出手來扶住她,慈甯宮守門的太監忙打開了宮門。

  希微深吸一口冰涼的空氣,一步步向前走去,到此地步,她反而什麼也不想了。

  不管將面臨什麼樣的事……

  當沒有退路的時候,我將勇敢面對。

  天色已近戊時,慈甯宮花廳裡擺著座西洋鍍金的自鳴鐘當當地敲了八下,莊太后,皇后惠妃幾人正在張黃花梨的四方桌邊耍花牌。

  莊太后見希微進來了,滿面笑容道:「這圈正要分出勝負,好孩子,你且先坐一邊歇歇,待贏了我買果子賞你們吃。」

  希微見她神色和悅,心稍稍放下了些,笑著應了,卻走到惠妃身後倚著椅背瞧她的牌,惠妃見了忙將牌向桌上一扣,急得直跺腳道:「你別站我這兒呀,看我的牌可不成……」

  皇后烏尤正托著腮思忖,見了便向希微招手道:「康妃你過來,我正犯愁呢,你瞧瞧這幾張牌放哪張好?」

  希微繞了個圈兒從莊太后身後走過去,斜眼睨了牌,再走到皇后身邊指了張牌道:「我瞧這張牌放著也沒用,娘娘以為呢?」

  皇后皺著眉頭想了想,瞧瞧莊太后又瞧瞧希微,終還是擲了那張牌,抿嘴笑道:「這張牌是最難贏的,留二不留一,誰會留一三等著吃我的牌呢,康妃點的沒錯。」

  她的話音還沒落,莊太后眉開眼笑地將牌往桌子上一拍,拍手道:「我偏留了一三就等這張呢,還是皇后孝敬的好。」

  這廂早有宮女將一堆金裸子送到莊太后面前,惠妃毫無機心地拍手笑道:「我也想出雙花來著……好在沒出,烏尤,你真笨,怎麼又輸了。」

  皇后和希微相視一笑,悄悄交換個眼色,希微走到皇后身邊,笑道:「都是臣妾指點錯了……娘娘的帳該我來付,金裸子想必娘娘是不稀罕的,我娘家送了對點翠銜珠的鳳簪子來,娘娘一日勝一日地嬌美了,我瞧那簪子正合適,明兒我就讓她們送來當賠禮。」

  莊太后離開桌子,由宮女扶著坐到火盆邊的軟椅上,看起來心情很好,笑著打趣道:「康妃也是個偏心眼兒,眼裡只有姐姐妹妹的;早知道就該喚她來幫我看牌了,也騙她一對鳳簪子來戴戴,雖然說我老了,卻也愛個精緻玩意。」

  她一席話說的滿屋子都笑了,希微掩著口笑了半晌,上前道:「回皇額娘的話,那簪子鑲的是松石,臣妾知道皇額娘喜歡青玉的,已經吩咐他們按樣子再打對青玉的送來了。」

  莊太后微笑著點點頭,伸手從床邊小幾上取了柄鑲著羅鈿的西洋鏡,塔娜知道她是要梳頭,忙吩咐宮女取了桃木梳子來,輕手輕腳地將莊太后鬢邊的碎發篦上去。身為順治的母親,莊太后已滿三十七歲了,從草原上的玉格格到今日母儀天下,其中不知道有多少波折坎坷,但那些經歷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跡,她開闊的額頭上沒有幾絲皺紋,智慧的雙眸依舊清澈如水,只是眉間的氣質,從年少的愛嬌靈秀轉為如今的高貴慈雅。

  莊太后整好了儀容,又抿了口火上溫著的奶子酒,微微皺了眉向塔娜道:「有些酸呢……叫他們精些心才是。」

  塔娜忙應下了,莊太后這才轉身希微,臉色看不出吉凶,緩緩地道:「不知你聽說沒有,今兒晌午,鑲白旗鄂碩府上出了件事兒……」

  希微心裡一顫,但面上卻更鎮定了,除了面色淺淡了些,竟是極坦然地望向莊太后,眼睛裡帶著微微的好奇和驚詫,莊太后的眼睛再敏銳,也挑不出一絲的異樣。

  希微面上淡淡的,卻是凝神將莊太后的每一個字都認真聽著,就聽她含嘲帶諷地道:「朝內外的事兒,你向來知道的比我們還快,怎麼今兒落到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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