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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芳草看在同鄉的情面上,明知道薄晶不悅也不得不跟著勸道:「主子您就幫幫她吧,好在……」

  說到這裡,芳草湊到薄晶耳邊輕聲道:「好在今日是傑爺輪值,我方才去求了他,他說……最好能由主子出面,方能壓住此事。」

  傑書?

  原以為已經塵封的記憶,長好的傷疤又被硬生生地揭開來,薄晶一時說不出自己是惱,是恨,還是喜。

  「主子……」芳草自然知道她在想什麼,咬著唇不好再勸,只有小心地瞧薄晶的神色。

  「你這次太過份了,」薄晶沉著臉向秋蘭道:「看在芳草的面子了,我且去給你瞧瞧,若是你福大命大,我玉甯宮卻也容不下你了。」

  這話已經表明了她的立場,秋蘭驚喜得涕淚橫流不住叩頭,玲瓏氣得直跺腳,怎麼也想不明白主子為何這麼偏護芳草。

  「芳草,」薄晶強壓住心裡的萬般情緒,卻不知自己的指尖在發抖,「準備更衣。」

  「是,主子。」芳草滿面喜色地去了,她一來是為了同鄉情誼,二來卻是想彌合薄晶和傑書。

  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

  薄晶不由得又想起這句詩,為得寵而妝扮的心情和為喜歡的人妝扮的心情,相差的何止萬里。

  連月來的辛苦操勞讓面容憔悴多了,薄晶也並不奢望什麼,但想到要去見傑書,還是忍不住細細描畫。

  「主子,您瞧瞧這身鵝黃蘇繡的旗裝可好?」芳草伶俐地挑出件黃色的衣裙,她隱約知道兩人是因桂花結緣,這黃色不就是桂花的顏色?

  「主子,咱們就松松地挽個一字髻,再簪上這根白銀桂花簪可好?」這白色一點不就是桂花的蕊?

  許是心情作怪,鏡裡的花顏明明已經明豔無瑕,薄晶還是挑剔地照了又照。

  「胭脂是不是太豔了?」

  「主子,剛剛好。」

  「這頭髮會不會太散亂了?」

  「主子,您瞧瞧,一根掉下來的頭髮都沒有,您還信不過奴婢的手藝嗎?」

  薄晶惴惴地對著鏡子細瞧,董鄂妃的美她是見過的,她絕不要在傑書眼裡輸給董鄂妃。

  「主子,方才我瞧見傑爺嚇了一跳,可是比以前瘦多了。」芳草看在眼裡,忍不住道。

  「是嗎?」薄晶冷冷地道。

  「也難怪,聽塞力說這個月來傑爺都沒怎麼回過家,耗心費力能不瘦嗎?」

  薄晶知道芳草是故意這麼說,也知道她為什麼這麼說,但還是心裡一松,董鄂妃呀董鄂妃,你總有輸于我一項的,我至少還曾經擁有過傑書的愛,而你……

  「主子,內務府何總管求見。」玲瓏沉著臉有氣無力地稟道,順便橫芳草一眼。

  薄晶深吸一口氣,側身坐在花廳裡,紫赤色的花梨木椅映著她月白色的衣裙,更襯得容顏如玉。

  「給琳妃娘娘請安。」見朝思暮想的那個人冷淡至斯地行禮,還不如不見,至少想像會比這個好一些。

  既然如此,薄晶也乾脆心一硬,冷冷地坐了,像是面前沒有這麼個人,專心致志地打量著四周,就是不喊起叩。

  「主子……還有旁人呢。」芳草見場面尷尬,忙輕聲在薄晶耳邊道。

  房裡除了傑書,還有內務府一個首領太監何公公,何公公多麼精明的人,見狀立刻哈哈笑道:「傑爺沒管好手下,竟不認得那是琳妃娘娘宮裡的人,罰罰跪是應當的。」

  他說者無意,卻是聽者有心,薄晶臉刷地紅了,幸好拿喝茶掩飾過去,只好抬手道:「起喀。」

  「是那幫奴才們不懂事,琳主子調教出來的丫頭也敢攔,奴才和傑爺已經商量過了,這事全怪西華門的守軍沒眼色,回頭奴才們就去教訓他們。」似乎看出傑書的窘相,何公公乾脆一個人出頭說道。

  薄晶不語不笑地冷冷聽著,半晌才懶懶道:「內務府向來勤謹,何公公你不必替人代過。」

  何公公悄悄一伸舌頭,知道今天這琳主子是不肯善罷了,心裡也有些奇怪,明擺著是玉甯宮的宮女鑄錯,琳妃出來護短倒也也正常,按理說點到即止才對,怎麼她卻糾纏不放,莫非和侍衛有什麼過節?

  想到這裡,何公公心裡一個寒戰,心道自己沒必要參入此事,乾脆就陪笑道:「前日主子吩咐歲織羽紗之事,奴才還在查驗中,查好了就來回主子話。」

  薄晶心道這人還算機靈,臉色也就柔和了些,點頭道:「你忙你的吧……這位侍衛大人,我倒有些話要問問。」

  何公公聽她這麼說,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頗為同情地瞧了瞧傑書,磕頭出去了。

  「玲瓏,送何公公去。」芳草見狀,立刻支走了玲瓏,自己側身站在門處,有人來也瞧不見裡面的情況。

  「琳主子有何訓斥……」傑書有些不太自然地輕咳一聲道。

  「自別後……憶相逢……」薄晶眼圈微微地紅了,唇角卻仍帶著笑意,曼聲吟道。

  「憶相逢?」傑書溫文的臉龐忽然一刹那變得猙獰,他噔噔噔向前幾步,手指捏得骨節發白,強壓著聲音怒道:「但不知琳主子是在乾清宮的龍床上憶相逢,還是在運籌帷幄大權在握的時候憶相逢?」

  這句話比傑書親手給薄晶一刀還要厲害,是……這句話說到了點子上,你若是真愛我,真想我,又何必費盡心思搏得恩寵,你既得了恩寵掌了大權,才又想起要憶相逢嗎?

  薄晶啞口無言,也只能啞口無言,她只覺得全身的力氣像是一下子被人抽空了,之前所想的軟言溫語全都被傑書的這一句話擊得粉碎。

  「主子。」芳草見薄晶臉白得嚇人,整個人像是穩穩地坐著,指尖卻是簌簌地抖得停不住,她同情傑書,但也心疼薄晶,忙飛跑過去扶住她。

  「傑爺,您何必如此?琳主子也有自己的苦衷,您只想這個,卻不想想琳主子的阿瑪因為瓜爾佳大人一事險的受牽連,琳主子難道能眼睜睜地瞧著自己的阿瑪受苦嗎?」芳草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想的,她所知道的琳妃,就是救過自己和塞力,溫柔和順天真聰敏,待自己親如姐妹。

  這句話和傑書那句話一樣,讓薄晶震驚到了極點,她整個人成了座泥雕,傻傻地看著芳草,淚珠已奪眶而出。

  「主子,您別哭了,傑爺也是太想念您了,他也是……他也是嫉妒。」芳草見薄晶哭成個淚人,忙安慰道。

  薄晶心底知道理虧,卻偏偏不知從哪生出股力氣來向傑書怒道:「不錯,我就是愛權愛勢,你懂得什麼?你自生下來就是高樓軟枕,睡在金堆上的公子少爺……你懂什麼你?」

  「主子,您別這樣。」芳草越勸,薄晶越覺得心虛,就似乎越要為自己辯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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