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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得了,看座吧……最近後宮事務繁雜,辛苦你了。」皇太后和靄地道。

  「臣妾能為皇上和太后分憂,是前生修來的福份。」希微心裡漸漸猜到一些了,她心念飛轉,還是先開口為強,「啟稟太后,如今皇上大婚已畢,皇后一主六宮,臣妾這些日子勉力代皇后處理宮內事務,雖戰戰兢兢,竭盡全力,但還是有許多不足之處,還求太后皇后寬恕。」

  「哦?」皇太后唇角含笑,審視地瞧著她,沉吟道:「既然你有此意……那就好好歇歇吧。」

  「臣妾不才,謝太后。」希微本應裝出感激涕零的表情的,但她卻皺起眉頭,貝齒輕咬嘴唇,似乎什麼話難以啟齒。

  「有什麼事不妨說出來。」皇太后見她不戰而敗,心裡也有幾分詫異。

  希微抬眼瞧瞧塔娜,塔娜心裡明白,向太后道:「主子說想吃杏仁酥的,奴婢這就去禦茶房說一聲。」

  「奴婢一直有事欺瞞了皇上和太后,求太后賜奴婢死罪。」塔娜一出門,希微就撲通跪在皇太后腳下,帶著哭音道。

  皇太后被她的舉動弄迷糊了,異道:「好端端這是做什麼?又有什麼了不得的事?」

  希微只是不起,低頭道:「奴婢並非富察氏,奴婢該死,奴婢萬死。」

  「什麼?」皇太后怎麼也沒想到會聽到這麼大的罪名,冒名頂替秀女是欺君大罪,可誅連家人的。

  「你不是富察氏?」皇太后狐疑地審視著她,如果她真不是富察氏,而是冒名頂替的女子,那這天大的秘密她怎麼可能說出來呢,除非是另有目的,或是瘋了。

  「起來說話吧……慢慢講,想必你也有苦衷。」皇太后臉色微變,但很快就如常的慈祥。

  「謝太后,奴婢本是……」

  希微自稱自己是鑲白旗董鄂氏,額娘早逝,阿瑪酗酒愛賭,將七歲的自己賣到富察府裡做丫環,侍候富察家的大格格,大格格貌美聰慧,早早地為自己尋了意中人,於是她阿瑪和額娘就讓自己頂替……

  「哦……」皇太后眯了眼睛銳利地盯著希微,「自你進宮來,先是滔光養晦再是鋒芒畢露,一個這麼聰明的人冒此殺頭大險……想讓我相信你是情之所致,不忍騙我恐怕很難。」

  希微忙道:「奴婢怎敢?皇太后巾幗鬚眉,論智計心思,奴婢是望塵莫及,奴婢怎敢欺瞞太后。奴婢此舉,只是想向太后表明一片忠心。」

  「忠心?」

  「是,奴婢出身微寒,得蒙皇上、靜妃、太后您的恩寵才能飛上枝頭,奴婢願為主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恕奴婢直言,一來,皇后仁慈有餘,權謀不足,惠妃娘娘天真直率,兩位主子年紀尚小,恐怕還需要太后您指點教誨。」

  「二來,如今朝中因圈地之事滿漢對立,皇上明顯傾向於漢臣,太后您為了安定人心,強令皇上斬了陳名夏,但事態並未因此緩和,朝裡您還得多花些心思。」

  「所以,您在後宮得有個可信任的管事的人,而無論您想除去誰或做什麼事,奴婢行事都要更方便一些,所有的矛盾也都集中在奴婢身上,對您,對皇后,都有利。」

  「奴婢不才且出身低賤,不敢奢求皇寵,只是這些年來天天被人呼來呵去,如今只想嘗嘗管人的滋味,所愛者,唯一個『權』字。」

  「奴婢今日向太后陳明身世,就是想證明奴婢的忠心,奴婢出身如此低賤,絕不可能對皇后構成威脅,而皇后也可以隨時用此來砍奴婢的頭。」

  「奴婢的話說完了,求太后斟酌。」

  希微低頭著,冷靜地有條有理地說了一番話,想必是思量已久的。

  慈甯宮陷入了死般的寂靜中,兩個女人對視著、懷疑著、衡量著、猜測著……

  「達……」

  秋涼的第一場雨試探地小心地落下,怯怯地打破了凝固的時間。

  大出薄晶的意料,大婚後的希微照樣是權傾後宮,莊太后和新後烏尤雖然不十分親近她,但也不十分疏遠,竟沒有要「狡免死,走狗烹」的意思。

  好厲害的希微……

  薄晶不解之餘也生出一分敬佩,起先滔光養晦,私下網羅親信,再趁眾女幾敗俱傷時掌權在手,該狠時狠,絕不留情……

  真真是個人物……

  感歎完了,再就有點氣憤了。

  宮裡人最是勢利,誰得寵誰倒楣,沒人有空也沒心思去琢磨,他們只簡單看上頭的眼色,薄晶雖沒像淑妃摔的那麼慘,但也被罰靜思,從被罰的第一天開始,薄晶就覺得膳食上有點不對了。

  她喜歡吃口味清淡的,最怕牛羊肉的膻味,得寵的時候每日菜的數量雖然不能妄加,但花色品種味道都是禦膳房向宮女打聽好了的,吃得她是讚不絕口。

  這幾日卻不同了,先是時候遲了,從前玉甯宮傳膳總在前幾位,小太監們腳不停蹄地飛快跑著,生怕餓到了琳主子,現在卻忽早忽晚,有時足足能晚半個時辰,白露玲瓏略微抱怨幾句,那小太監就白著眼睛道:「希主子忙了一晨起,忽然想吃炸鵪鶉,才趕著送了去,琳主子整日介沒什麼事,哪裡就這麼餓了。」

  再就是飯菜種類,什麼精緻花樣全沒了,想是抓到什麼塞什麼,有次竟送了兩盤鹵汁牛肉來,按例宮裡各嬪妃每月的米肉都有定例定量,但得寵的主子似乎想吃個夠都有得多,但薄晶就只能給什麼吃什麼了。

  有天想吃雞絲豆腐了,派了夜久去,半晌才氣鼓鼓地回答,問什麼也不講,其實問也是白問,大家心裡都明白得很。

  薄晶開始還不以為然,只說清淨了,但這天她和芳草在御花園裡散步,瞧見滿湖的荷葉,心裡一動,喚了個宮女說想吃荷香糕了。

  那宮女倒是忙應了,匆匆去禦茶房端了些茶點來,薄晶瞧見她就走過來了,忽然愛元宮的個小太監急火火地跑過來,瞧見那宮女手裡端的茶點,尖聲道:「巧了……快給我,希主子忙的午膳都沒吃飽,正說想吃荷香糕呢。」

  說著話,就伸手端到懷裡,那宮女瞧瞧薄晶,低聲道:「這是琳主子要的。」

  薄晶坐在樹下的石凳上,那太監明明斜眼瞧見她了,硬是裝著沒看見,哼一聲道:「你個傻丫頭,上下都不分了嗎?區區一個嬪,難道敢和希主子爭?再說了,想爭也爭不贏呀。」

  那宮女似是被他的話嚇到了,低下頭任他拿走了糕點,芳草氣得欲和他理論,被薄晶一把拉住,息事寧人地「噓」了一聲。

  「主子,他欺人太甚。」芳草氣紅了臉。

  「你何必得罪他呢,你以後要更少出來些,我瞧剛才那宮女緊盯著你瞧。」薄晶也是大怒,但和個太監計較既沒什麼意思,也跌了身份。

  薄晶面上沒露出來,夜裡卻是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

  難道在這裡,我還要繼續失敗下去嗎?

  我不信……

  我就不信了,我一個二十一世紀的人,竟然鬥不過幾百年前的小女孩……

  不知道為什麼,這些閒言碎語竟讓薄晶心裡無比沉鬱,她腦子裡忽然電光一閃,似乎曾經有過這種感覺……

  失寵……

  退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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