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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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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血一寸一寸湧上來,遠處墨汁般的天上,突然閃過猙獰的電光,紫色的弧光像是一柄劍,蜿蜒閃爍,劃出天幕上的裂隙。 我對阿渡說:「你先回去。」阿渡不肯,又跟著我走了兩步,我從她腰間把金錯刀連同刀鞘一塊兒解了下來,然後對她說:「你去收拾一下,把要緊的東西帶上,等我回來,我們就馬上動身回西涼去。」阿渡的眼睛裡滿是疑惑。她不解地看著我,我連聲催促她,她只得轉身走了。 我決心在今天,將所有的事情,做一個了斷。 我慢慢地走進正殿,才發現原來這裡並沒有宴樂,殿裡一個人都沒有,值宿的宮娥不知道去哪裡了,李承鄞一個人坐在窗下,吹著簫管。 他穿著素袍,神色專注,真不像以往我看慣的樣子。眉宇間甚是凝澹。竟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我忽然想起顧小五,當初我們剛剛認識的時候,他好像就是這般穩重。可是那時候他神采飛揚,會對著我朗聲大笑。 我從來不知道他還會吹簫。 我不知道他吹奏的是什麼曲子,但曲調清淡落泊,倒仿佛悵然若失。 他聽到腳步聲,放下蕭管,回頭見是我,神色之間頗是冷漠。 我心裡挾著那股怒氣,卻再也難以平抑,我拔出金錯刀就撲上去,他顯然沒想到我進來就動手,而且來勢這樣洶洶,不過他本能地就閃避了過去。 我悶不作聲,只將手中的金錯刀使得呼呼作響,我基本沒什麼功夫,但我有刀子在手裡,李承鄞雖然身手靈活,可是一時也只能閃避。我招招都帶著拼命的架勢,李承鄞招架得漸漸狼狽起來,好幾次都險險要被傷到。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並不喚人,這樣也好。我的刀子漸漸失了章法,最開始拼的是怒氣。 到了後來力氣不濟,再難以占得上風。我們兩個悶不做聲地打了一架,時間一長我就氣喘吁吁,李承鄞終於扭住了我的胳膊,奪下我手裡的刀。他把刀扔得遠遠的,我趁機狠狠在他虎口上咬了一口。腥鹹的氣息湧進牙齒間。他吃痛之餘拉著我的肩膀,我們兩個滾倒在地上。我隨手抓起壓著地衣的銅獅子。正砸遠遠的,我趁機狠狠在他虎口上咬了一口。腥鹹的氣息湧進牙齒間。他吃痛之餘拉著我的肩膀,我們兩個滾倒在地上。我隨手抓起壓著地衣的銅獅子。正砸在他腿上,精緻的鏤雕掛破了他的衣褲,撕裂開一道長長的口子。他痛得蹙起眉來,不由得用手去按著腿上的痛處,我看到他腿上的舊疤痕。是深刻而醜陋的野獸齒痕,撕去大片的皮肉,即使已經事隔多年,那傷痕仍舊猙獰而可怕。我突然想起來顧劍說過的話,那是狼咬的,是白眼狼王咬在了他的腿上。他為了娶我,去殺白眼狼王。可是他根本不是為了娶我,他只是為了騙阿翁,為了跟月氏一起裡應外合……我胸中的痛悔愈發洶湧。可是這麼一錯神的工夫,他已經把我按在地毯上,狠狠地將我的胳膊擰起來了。 我用腳亂踢亂踹,他只得壓著我.不讓我亂動。我頸子裡全是汗,連身上的紗衣都黏在了皮膚上,這一場架打得他額頭上也全是汗珠,有一道汗水順著他的臉往下淌。一直淌到下巴上。眼看就要滴下來,滴下來可要滴到我臉上。我忙不迭地想要閃開去。李承鄞卻以為我要掙扎著去拿不遠處的另一尊銅獅子,他伸手就來抓我的肩膀,沒想到我正好擰著身子閃避.只聽「嚓」一聲,我肩頭上的紗衣就被撕裂了。他的指甲劃破我的皮膚,非常疼。我心中惱怒,弓起腿來就打算踹他,但被他閃了過去。外頭突然響起沉悶的雷聲,一道紫色的電光映在窗紗上,照得殿中亮如白晝。我看到他臉色通紅,眼晴也紅紅的,就像懸喝醉了一樣,突然搖搖晃晃地又向我撲過來。 這次我早有防備,連滾帶爬地就躲了過去,可是裙子卻被他扯住了,我踹在他的胳膊上,但他沒有防守,反倒用一隻手抓住了我的腰帶。本來我的腰帶是司衣的宮娥替我系的雙勝結,那個結雖然看上去很複雜精巧,實際上一抽就開了。他三下兩下就把腰帶全扯了下來,我還以為他又要把我綁起來,心中大急,跟他拉著那條帶子。外頭的雷聲密集起來,一道接一道的閃電劈開夜空,風徒然吹開窗子,殿中的帳幔全都飛舞起來。他突然一鬆手,我本來用盡了全力跟他拉扯,這下子一下就往後跌倒,後腦勺正磕在一尊歪倒得銅獅子之上,頓時痛得我人都懵了,半晌也動彈不了。李承鄞的臉佔據了我整個視野,他兇狠地瞪著我,我覺得他隨時會舉起手來給我一拳,可是他去沒有。外頭的雷聲越來越響,閃電就像劈在屋頂上,他突然低頭,我原以為他要打我,可是他卻狠狠咬住我的唇。 他把我的嘴唇咬破了,我把他的舌頭也咬了,他流血了還不肯放開我,反倒吸吮著那血腥的氣息。他的聲音幾近兇狠,他的面目也猙獰,他狠狠地逼問著我:「顧小五是誰?顧小五是誰?說!是不是那個刺客?!」顧小五是誰?我拼命掙扎,拳打腳踢,他卻全然不在乎,拳腳全部生生挨下來,就是不管不顧地扯著我的衣服。我最後哭了,「顧小五就是顧小五,比你好一千倍!比你好一萬倍!」我說的都是實話,誰也比不上我的顧小五,他曾經為我殺了白眼狼王,他曾經為我捉了一百隻螢火蟲,我本來應該嫁給他,可是在我們婚禮的那天,他就死了…… 我哭得那樣大聲,李承鄞像是被徹底激怒了,他簡直像是要把我撕成碎片,帶著某種痛恨的劫掠。我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可怕的事情,我一直哭著交顧小五救我,救我……我心裡明明知道,他是永遠不會來了,李承鄞的眼睛裡全是血絲,就像是我曾經見過的沙漠中的孤狼,那樣可怕,那樣兇狠,他終於將我的嘴堵了起來,鹹鹹的眼淚一直滑到我的嘴角然後被他吻去了,他的吻緣是帶著某種肆虐的力道,咬得我生疼。外頭「刷拉拉」響,是下雨了。片刻間轟轟烈烈的大雨就下起來。雨柱打在屋瓦上,像是有千軍萬馬挾著風勢而來,天地間只余隆隆的水聲。 我眼睛都哭腫了,天快亮的時候雨停了,簷角稀疏響著的是積雨滴答答的聲音,還有銅鈐被風吹動的聲音。殿裡安靜得像是墳墓,我哭得脫了力,時不時抽噎一下。李承鄞從後頭摟著我。硬將我圈在他的胳膊裡。我不願意看到他的臉,所以面朝著床裡,枕頭被我哭濕了。冰涼地貼在我的臉上。他輕輕撥開我頸中濡濕的頭髮。灼熱的唇貼上來,像是烙鐵一樣。 我還因為抽噎在發抖,只恨不能殺了他。 他說:「小楓,我以後會對你好,你忘了那個顧小五好不好?我……我其實是真的……真的……」他連說了兩遍「真的」,可是後面是什麼話,他最終也沒有說出來。 他或許這輩子還從來沒有這樣低聲下氣,我猛然就回過頭,因為太近,他本能地往後仰了仰,像是我的目光灼痛了他似的。 我對他說:「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顧小五。」我想,我也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刻他的臉色。他整張臉上都沒有血色了,他本來膚色白哲,可是這白皙,現在變成了難看的青,就像是病人一般透著死灰,他怔怔地瞧著我。我痛快地冷笑:「顧小五比你好一干倍,一萬倍,你永遠都比不上他。你以為這樣欺負了我,我就會死心塌地跟著你嗎?這有什麼大不了,我就當是被狗咬了。」那一刻他的臉色讓我覺得痛快極了,可是痛快之後,我反倒是覺得一腳踏虛了似的,心裡空落落的。他的眼睛裡失了神采,他的臉色也一直那樣難看,我原本以為他會同我爭吵。或者將我逐出去。再不見我。可是他什麼也沒有說。 東宮裡都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了,因為我受了傷,手腕腳腕上都是淤青。而李承鄞也好不到哪裡去,臉上不是被我抓傷的,就是被我咬傷的。宮人們不禁竊竊私語,永娘為此覺得十分尷尬,一邊替我揉著淤青,一邊說道:「娘娘應當待殿下溫存些。」沒有一刀殺了他,我已經待他很溫存了。如果不是我武功不夠,我會真的殺了他的,我甚至想過等他睡著的時候就殺死他,可是他沒有給我那樣的機會。 就在永娘替我揉手的時候,一個宮娥突然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告訴我說,小雪不見了。 小雪甚是頑皮,老是從殿裡溜出去.所以永娘專門叫一個宮娥看住它,現在小雪不見了,這宮娥便慌張地來稟報。 永娘遣了好幾個人去找,也沒有找到。我沒有心思去想小雪,我只想著怎麼樣替阿娘報仇。現在我覺得一刀殺了李承鄞太痛快,他做了那麼多可惡的事,不能這樣便宜地就輕易讓他去死,我早就說過,我會將他加諸在我身上的痛苦,一點一滴。全都還給他。 第二天是端午節,東宮裡要采菖蒲,宮娥突然瞧見池中夫妻一團白毛,撈起來一看竟然是小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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