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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我狠了狠心,咬了咬牙,終於抓起腦後的瓷枕就朝李承鄞砸去,他簡直是意亂情迷,完全沒提防,一下子被我砸在額角。

  「咕咚!」暈了。

  真暈了。

  李承鄞的額頭鼓起雞蛋大一個包,我手忙腳亂,連忙又用瓷枕壓上去,這還是永娘教我的,上次我撞在門拴上,頭頂冒了一個大包,她就教我盯著瓷枕,說這樣包包就可以消掉了。

  到了天明,李承鄞額頭上的包也沒消掉,不過他倒悠悠醒轉過來,一醒來就對我怒目相視:「你綁住我幹嗎?」

  「為了不一失足成千古恨,委屈一下。」我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臉,「你要翻身嗎?我幫你好了。」

  想必他這樣僵躺了一夜,肯定不舒服,不過他手腳都被我用掛賬子的金帳鉤綁住了,翻身也難。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想將他搬成側睡,搬的時候太費勁了,我自己倒一下子翻了過去,整個人都栽在他身上,偏偏頭髮又掛在金帳鉤上,解了半天解不開。

  他的眼睛裡似乎要噴出火來:「你不要在我身上爬來爬去好不好?」

  「對不起對不起。」我手忙腳亂的扯著自己的頭髮,扯到一半的時候他開始親我,起先是親我肩膀,然後是親我脖子,帶著某種引誘似的輕噬,讓我起了一種異樣的戰慄。

  「把繩子解開。」他在我耳朵邊說,誘哄似的含著我的耳垂,「我保證不做壞事……你先把我解開……」

  「我才不信你呢!」我毫不客氣,跟李承鄞吵了這麼多年,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是圈套。我摸索著終於把頭髮解下來,然後爬起來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老實呆著!」

  「我想……」

  「不准想!」

  「我要!」

  「不准要!」他吼起來:「你能不能講點道理!人有三急!你怎麼一點兒也不明白!我要解手!」我呆了呆,也對,人有三急,上次我在東宮急起來,可急的快哭了。情同此理,總不能不讓他解手。

  我把綁著他的兩條金帳鉤都解開來,說:「去吧!」他剛剛解完手回來,宮人也開門進來了,看到滿地扔的衣服,個個飛紅了臉。看到李承鄞額頭上的傷,她們更是目光古怪。她們捧著水來給我們洗漱,又替我們換過衣裳,然後大隊人馬退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反扣上了門。

  我急了,還繼續關著我們啊……李承鄞也急了,因為送來的早飯又是下了藥的湯餅,他對著窗子大叫:「太祖母……您是想逼死重孫麼?」我反正無所謂,大不了不吃。

  李承鄞也沒吃,我們兩個餓著肚皮躺在床上,因為床上最暖和。

  太皇太后真狠啊,連個火盆都不給我們換。

  李承鄞對趙良娣真好,寧可餓肚子,也不願意一失足成千古恨。

  可是躺在那裡也太無聊了,李承鄞最開始跟我玩雙陸,後來他老是贏,我總是輸,他就不跟我玩了,說玩得沒意思。到中午的時候,我餓的連說話的力氣可是躺在那裡也太無聊了,李承鄞最開始跟我玩雙陸,後來他老是贏,我總是輸,他就不跟我玩了,說玩得沒意思。到中午的時候,我餓的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有了,李承鄞還拉著我解悶:「唱個歌給我聽!」

  「我為什麼要唱歌給你聽?」

  「你不唱?」李承鄞作勢爬起來,「那我去吃湯餅好了。」我拉住他:「行!行!我唱!」我又不會唱別的歌,唱來唱去還是那一首:「一隻狐狸它坐在沙丘上,坐在沙丘上,瞧著月亮。噫,原來它不是在瞧月亮,是在等放羊歸來的姑娘……一隻狐狸它坐在沙丘上,坐在沙丘上,曬著太陽……噫……原來它不是在曬太陽,是在等騎馬路過的姑娘……」李承鄞嫌我唱得難聽,我唱了兩遍他就不准我唱了。我們兩個躺在那裡,無所事事的聊天。

  因為太無聊,李承鄞對我說了不少話,他還從沒對我說過這麼多的話。於是我知道了東宮為什麼被叫做東宮,知道了李承鄞小時候也挺調皮,知道了他曾經偷拔過裴老將軍的鬍子。知道了李承鄞最喜歡的乳娘去年病逝了,他曾經好長時間挺難過。知道了他小時候跟忠王的兒子打架,知道了宮裡的一些亂七八糟的事,都是我從前聽都沒聽過的奇聞,知道了李承鄞同父異母的弟弟晉王李承鄴其實喜歡男人,知道了永甯公主為什麼鬧著要出家……我做夢也沒有想過,有一天我和李承鄞兩個人,會這樣躺在床上聊天。

  而且還聊得這麼熱火朝天。

  我告訴他一些宮外頭的事,都是我平常瞎逛的所見所聞,李承鄞可沒我這麼見多識廣,他聽得津津有味,可被我唬住了。

  李承鄞問我:「你到底在哪兒見過豬跑的啊?」我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豬跑?」李承鄞沒好氣:「你不是說你沒吃過豬肉,卻見過豬跑嗎?」

  「哦!」我興奮地爬起來,手舞足蹈的向他描述鳴玉坊。我把鳴玉坊吹噓得像人間仙境,裡面有無數仙女,吹拉彈唱,詩詞歌賦,無一不精,無一不會……李承鄞的臉色很難看:「你竟然去逛窯子?」

  「什麼窯子,那是鳴玉坊!」

  「堂堂天朝的太子妃,竟然去逛窯子!」我的天啊,他的聲音真大,沒準兒這裡隔牆有耳呢!我撲過去捂住他的嘴,急的直叫:「別嚷!別嚷!我就是去開開眼界,又沒做什麼壞事!」李承鄞眼睛斜睨著我,在我的手掌下含含糊糊的說:「除非……你……我就不嚷……」不會又要啃嘴巴吧?

  男人怎麼都這種德性啊?

  我可不樂意了:「你昨天親了我好幾次,我早就不欠你什麼了。」李承鄞拉開胸口的衣服,指給我看那道傷疤:「那這個呢?你打算拿什麼還?」我看著那道粉紅色的傷疤,不由得有點兒洩氣:「那是刺客捅你的,又不是我捅你的。」

  「可是我救過你的命啊!要不是我推開你,說不定你也被刺客傷到了。」我沒辦法再反駁,因為知道他說的其實是實話,不過我依然嘴硬:「那你想怎麼樣?」

  「下次你再去鳴玉坊的時候,帶上我。」

  「下次你再去鳴玉坊的時候,帶上我。」

  我震驚了:「你……你……」我大聲斥道,「堂堂天朝的太子,竟然要去逛窯子!」

  這次輪到李承鄞撲過來捂住我的嘴:「別嚷!別嚷!我是去開開眼界,又不做什麼壞事!」

  「咱們被關在這裡,一時半會兒又出不去,怎麼能去逛鳴玉坊……」我徹底洩氣了,「太皇太后不會把咱們一直關到新年以後吧……」李承鄞說:「沒事,我有辦法!」他出的主意真是餿主意,讓我裝病。

  我可裝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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