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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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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裴照身子一晃,就從馬上下來了,幹脆利落地朝我行禮:「太……」 我沒等他說出第二具字,就急著打斷他的話:「太什麼太?後頭有一幫混蛋在追我,快幫我攔住他們!」 裴照道:「是!」站起來抽出腰間所佩的長劍,沉聲發令,「迎敵!」 他身後的人一片「刷拉拉」拔刀的聲音,這時候那幫混蛋也已經追過來了,見這邊火炬燈籠一片通明,裴照持劍當先而立,不由得都放緩了腳步。帶頭幾個人還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只不過牙齒在格格輕響:「裴……裴……裴將軍……」 裴照見是一群羽林郎,不由得臉色遽變,問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裴照是金吾將軍,專司職管羽林郎。這下子那些潑皮可有得苦頭吃,我拉著阿渡,很快樂地趁人不備,溜之大吉。 我和阿渡是翻牆回去的,阿渡輕功很好,無聲無息,再高的牆她將我輕輕一攜,我們倆就已經上去了。夜深了,四處靜得嚇人。這裡又空又大,總是這樣的安靜。 我們像兩隻小老鼠,悄悄溜進去。四處都是漆黑一片,只有很遠處有幾點飄搖的燈火。地上鋪了很厚的地氈,踩上去綿軟無聲,我摸索著打床,我那舒服的床啊……想著它我不由得就打了個呵欠:「真困啊……」 阿渡忽然跳起來,她一跳我也嚇了一跳。這時候四周突然大放光明,有人點燃了燈燭,還有一堆人持著燈籠湧進來,當先正是永娘。隔著老遠她就眼淚汪汪撲地跪下去:「太子妃,請賜奴婢死罪。」 我頂討厭人跪,我頂討厭永娘,我頂討厭人叫我太子妃,我頂討厭動不動死罪活罪。 「哎呀,我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嘛。」 每次我回來永娘都要來這麼一套,她不膩我都膩了。果然永娘馬上就收了眼淚,立時命宮娥上前來替我梳洗,把我那身男裝不由分說脫了去,給我換上我最不喜歡的衣服,穿著裡三層外三層,一層一層又一喜憂參半,好像一塊千層糕,剝了半晌還見不著花生。 永娘對我說:「明日是趙良娣的生辰,太子妃莫要忘了,總要稍假辭色才好。」 我困得東倒西歪,那些宮娥還在替我洗臉,我襟前圍著大手巾,後頭的頭髮披散開來,被她們細心地用牙梳梳著,梳得我更加昏昏欲睡。我覺得自己像個人偶,任憑她們擺佈,永娘對我嘮嘮叨說了很多話,我一句也沒聽進去,因為我終於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十分香甜,吃得飽,又被人追了大半夜,跑來跑去太辛苦了。我睡得正香的時候,突然聽到「砰」一聲巨響,我眼睛一睜就醒了,才發現天已經大亮,原來這一覺竟睡到了日上三竿。我看到李承鄞正怒氣衝衝地走進來,永娘帶著宮娥驚慌失措地跪下來迎接他。 我披頭散髮臉也沒洗衣,可是只得從床上爬起來,倒不是害怕李承鄞,而是如果躺在床上跟他吵架,那也太吃虧,太沒氣勢了。 他顯然是來興師問罪的,冷冷地瞧著我:「你還睡得著?」 我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然後才說:「我有什麼睡不著的?」 「你這個女人怎麼這般惡毒?」他皺著眉毛瞧著我,那目光就像兩枝冷箭,硬生生像是要在我身上鑽出兩個窟窿似的,「你別裝腔作勢了!」 這不是他慣常和我吵架的套路,我覺得莫名其妙:「怎麼了?」 「怎麼了?」他咬牙切齒地對我說,「趙良娣吃了你送去的壽麵,上吐下瀉,你怎麼用心如此之毒?」 我朝他大大地翻了一個白眼:「我沒送壽麵給誰,誰吃了拉肚子也不關我的事!」 「敢做不敢認?」他語氣輕蔑,「原來西涼的女子,都是這般沒皮沒臉!」 我大怒,李承鄞跟我吵了三年,最知道怎麼樣激怒我,我跳起來:「西涼的女子才不會敢做不敢認,我沒做過的事情我為什麼要認?我們西涼的女子從來行事爽快,漫說一個趙良娣,我若是要害誰,只會拿了刀子去跟她拼命,才不會做這種背後下毒的宵小!倒是你,不問青紅皂白就來冤枉人,你算什麼堂堂上京的男人?」 李承鄞氣得說:「你別以為我不敢廢了你!便拼了這儲位不要,我也再容不下你這蛇蠍!」 我嘎嘣扔出四個個字:「悉聽尊便。」 李承鄞氣得拂袖而去,我氣得也睡不著了,而且胃也疼起來,阿渡替我揉著。永娘還跪在那裡,她顯然被嚇到了,全身抖得像篩糠一樣。我說:「由他去吧,他每年都揚言要廢了我,今年還沒說過呢。」 永娘又淚眼汪汪了:「太子妃恕罪……那壽麵是奴婢遣人送去的……」 我大吃一驚,永娘道:「可奴婢真沒有在裡頭做什麼手腳,奴婢就是想,今日是趙良娣的生辰,太子妃若不賞賜點什麼,似乎有點兒……有點兒……太子妃高臥未醒,奴婢就擅自作主,命人送了些壽麵去,沒想到趙良娣她吃了會上吐下瀉……請太子妃治奴婢死罪……」 我滿不在乎地說:「既然咱們沒做手腳,那她拉肚子就不關咱們的事,有什麼死罪活罪的。你快起來吧,跪在那裡膩歪死我了。」 永娘站起來了,可是仍舊淚汪汪的:「太子妃,那個字可是忌諱,不能說的。」 不就是個死字麼?這世上誰不會死?東宮的這些規矩最討厭,這不讓說那也不能做,我都快要被悶死了。 因為趙良娣這一場上吐下瀉,她的生辰自然沒有過好。李承鄞終於咽不下這口氣,大鬧一場。他想廢了我是不可能的,不用他父皇發話,就是太傅們也會攔著他。但我還是倒黴,因為李承鄞在太皇太后面前告了我一狀,太皇太后派人送了好幾部《女訓》《女誡》之類的書來,罰我每冊抄上十遍。我被關在屋子裡,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一連抄了好多天,抄得手都軟了還沒有抄完。 將所有書抄到第五遍的時候,永娘告訴我一個消息,侍候李承鄞的一個宮娥緒娘遇喜了,這下子趙良娣可吃癟了。 我不解地問她:「什麼叫遇喜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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