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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可如果一個男人時刻盯著一個女人呢?紅姑被我問得愣了好一會才說:「女人應該偷著笑,這樣他就沒有時間看別的女人了。」我很是鬱悶,不公平,太不公平。

  晚上我把紅姑告訴我的話,互換了一下男女說給霍去病聽,「男人要學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要老是盯著一個女人。如果一直盯著她,結果絕對不是……」充分暗示他應該審視一下自己最近的行為。

  他正在幾案前看匈奴的地圖,聽完後,頭未抬地淡淡說:「沒有人會不要命,我也不會給你機會。」

  我氣得「哼」了一聲,左看右看,前看後看,屋子內走到屋子外,屋子外走到屋子內,還是找不到可以在他允許範圍內玩的東西,他歎口氣,撐著頭看向我,「真這麼無聊嗎?」

  我癟著嘴點點頭,「身邊的丫頭都被陳叔訓過話,現在一個兩個都看著我,什麼都不肯陪我做,以前可以和輕舞或者心硯她們一起踢毽子、打秋千、點新娘、捉迷藏、摸瞎子,還可以和你出去騎馬打獵爬山,現在什麼都不能做,看書也不能多看,說什麼孕中看書傷眼睛,針線也不能動,你說我能做什麼?」

  他納悶地說:「好像的確是什麼都不能做了,那別人是怎麼過來的?」

  「你請的婆子說,待產就是女人最重要和最應該做的事情,還需要做什麼?當然是多吃、多睡、多休息,專心把肚子養得大起來,然後生孩子。」我雙手在肚子上比畫著一個凸起的大球形狀。

  他聽得笑起來,招手讓我過去,攬著我坐到他腿上,「我不知道你這麼無聊,以後我會多抽時間陪你的。嗯……」他想了一瞬,「這樣吧!你讀過不少兵書,我倒是很少看兵書,我們就在這沙盤上論論兵,各自佔據一方地盤,然後彼此進攻。」

  我心中本來的郁氣一下全消散開,笑拍著手,「只這樣還不夠刺激,我們再下賭注。」他下巴在我額頭上蹭著,「都依你。你把你的生意賣掉後究竟有多少身家?全輸光了可不要哭。」

  我笑著說:「別以為匈奴人把你視為不敗的戰神,你就一定能贏我。一則匈奴人可沒有我瞭解你;二則,我們以匈奴人的地域為圖作戰,我對地形、氣候的熟悉和瞭解,你絕對望塵莫及;三則,別忘了趙括的例子,紙上談兵和實際作戰畢竟兩回事,否則也不會一代名將趙奢居然說不過繡花枕頭的兒子。」

  他神情一下嚴肅起來,「最後一個因由倒罷了,趙奢當年雖被趙括說得大敗,可依舊明白自己的兒子根本打不贏他。不管結果如何,我心中自會明白到底誰勝誰負。前兩個因由卻的確有道理。」他把我的雙手攏在他的手心裡,在我耳側低低道,「這世上只有你,我從沒有打算提防過,甚至一開始就盼著你能走進我心中。說來也奇怪,從小出入宮廷,我其實是一個戒心很重的人,可卻就是知道你值得我用心去換,而我的直覺沒有錯。」

  我鼻子一下酸起來,側頭在他臉上印了一吻,倚在他肩頭沉默了一會兒,方笑問:「你這好像也算是攻心之策,居然還未開戰,就開始軟化敵人的鬥志,想讓我待會兒手軟嗎?」

  他大笑起來,「你這算不算是預留退路?過會兒即使輸了,也可以說一句不願下殺手而已,博個仁義的名聲,為下次再戰留下資本。」

  兩隻狐狸都笑得一臉無害,赤誠坦蕩的樣子。我隨手抽了一張白絹,提筆寫下賭注,去病看了一眼,笑著在一旁寫了一個兩倍的賭注。

  匈奴主力雖遠逃漠北,但仍未放棄對漢朝邊境的掠奪。秋末時,匈奴騎兵萬餘人突入定襄、右北平地區,殺掠漢朝邊民一千多人。劉徹經過鄭重考慮,最終決定派大軍遠征漠北,徹底消滅匈奴軍隊。

  霍去病越發忙碌,但不管再忙他總是盡可能多地抽出時間陪我,如果能在府邸中談論的事情,他也盡可能在府中辦公,他手下的一干從將成了霍府的常客。

  我身形還未顯,府中除了貼身服侍的三四個可靠的婆婦丫頭,其他人都不知道我已有身孕。年關將近,去病因為別有喜事,所以吩咐下去一定要好好慶祝,人人都封了重賞,整個府裡喜氣洋洋,小廝丫頭們興沖沖地忙著佈置裝飾府邸,出出進進,煞是熱鬧。

  我和霍去病沙盤論戰的遊戲也很是有趣,我當時只記得說自己瞭解他,可卻忘記了他又何嘗不瞭解我,我並沒有占到什麼優勢,十盤裡七八盤都輸給了他,若是真到了戰場上,再加上他的氣勢,肯定是通盤皆輸。

  後來我心中一動,不把自己想成自己,而是把自己想做伊稚斜,處處細心揣摩每一個兵力,伊稚斜會如何分配如何使用,又利用自己對地勢和天氣的熟悉,想方設法牽制消耗霍去病的兵力,反倒讓霍去病頻頻點頭贊許。

  兩人在一個小小的沙盤上縱橫千里,幾乎打遍了整個匈奴帝國。漢朝繪製的地圖多有偏差,每一次論戰完後,我都把有偏差的地方仔細告訴霍去病,他也極其好學,常常反復求證,一遍遍詢問當地的氣候風土人情,直到爛熟于胸方作罷。

  外面的那幫文人只看到去病一連串的勝利,可他私下做的這些工夫又有幾個人知道?從李廣到公孫敖,別的將軍一領兵就迷路,可去病常常孤軍深入,一個人帶著兵就可以在匈奴的地盤上縱橫自如,攻其不備。一個生長于長安城的漢人要對西域和匈奴各國的地形都熟悉,又要花費多少心血和努力?

  霍去病陪著我看下人掛燈籠,我笑指了指燈籠上的字,「你好像已經把府邸輸給我了吧?那個霍字是不是該改成金字呀?」

  他笑著從後面抱住我,下巴搭在我的脖子上蹭著,心不在焉地說:「可以呀!索性把府門前的牌匾也都換了,改成金府。你的錢也輸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錢可夠養活一府的人?」

  一旁的下人都低頭的專心低頭,抬頭的專心抬頭,目光堅定地盯著某一點,仿佛只顧著幹活,任何事情沒有看到。

  我如今的臉皮早被霍去病訓練得厚了不少,尤其在這府中,更是已經習慣了他的摟摟抱抱。這個人想做的事情,絕不會因為別人在或不在而稍生顧忌。我拽開他的手,抿著唇笑,「以後霍府的人一出府就能被立即認出來。」

  他漫不經心地問:「為何?」

  我扭身對著他,學著幾個下人的樣子,把眼珠子對到一起,直直盯著某一點,「一個兩個都成了對眼,這還不是明顯的標記?」

  他掃了一眼一旁幹活的下人,又看看我,擰著我的鼻子,在我眼睛上親了一下,忍俊不禁,「你別也學成對眼了。」

  陳安康和趙破奴談笑而來,恰撞見這一幕。陳安康估計早聽聞過不少我和霍去病的事情,承受能力明顯高於一旁的趙破奴,雖笑得有些假,可面色依舊正常。趙破奴卻是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我看到他的樣子,本來的幾分不好意思蕩然無存,只低低說了句:「又來一個對眼。」再忍不住笑,草草回了他們一禮,一面笑著一面急急走開,身後霍去病也是壓著聲音直笑,一連咳嗽了好幾聲才道:「他們已經都在書房等著了,我們過去吧!」

  元狩四年,夏初。一個剛入夏就已經開始暴熱的夏天。

  大漢的整個朝堂都彌漫著直搗匈奴巢穴的氣勢。所有武將,不管年紀大小,不管官階高低,人人都奮勇爭先,希望有幸參加漢朝史上迄今為止最大、最遠的一次戰爭,為整個大漢帝國的輝煌,也為在青史上留下自己的姓名。

  劉徹經過仔細斟酌,決定發兵三十萬,遠出塞外徹底瓦解匈奴單于和左賢王的兵力。任命衛青和霍去病為統帥,各自將領五萬兵馬,分兩路深入匈奴腹地。

  為了確保勝利,讓全軍上下團結一致,衛青麾下都是跟隨他多次出戰的中老年將領,霍去病麾下也都是他親點的年輕將領。李敢原本請求隨父親,跟著衛青出征,但劉徹沒有同意,李敢因此就要錯過這次戰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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