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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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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去病臉色稍緩,語氣卻依舊是冷的:「第二次見面就如此?」我道:「事出有因,李敢於我而言不過是一個小瓜子,眼神不好時,找都不容易找到。」 霍去病嘴角微露了一絲笑意:「我於你而言呢?」我猶豫了下,嘻笑著說:「你像個大倭瓜,可滿意?」他卻沒有笑,緊接著問了句:「那孟九呢?」我臉上笑容有些僵,扭轉了頭,挑起簾子,看向窗外,刻意忽略腦後的兩道灼燙視線。 到李將軍府時,我還想著如何能讓李敢肯見我,霍去病已經大搖大擺地走進將軍府,守門人顯然早已習慣,只趕著給霍去病行禮。 我快走了幾步追上他:「是我要去見李敢,你怎麼也跟來?」霍去病道:「現在好像是你跟著我,而非我跟著你。如果你不想跟著我,我們就各走各的,你可以去門口請奴僕為你通傳。」 我瞪了他一眼,不再說話,靜靜跟在他身後。霍去病問了一個奴僕,回說李敢正在武場練箭。他對李將軍府倒是熟悉,也不要人帶路,七拐八繞地走了會兒,已經到了武場。 李敢一身緊身短打,正在場子中射箭,每一箭都力道驚人,直透箭靶,我小聲嘀咕了句「好箭術,箭無虛發,不虧是飛將軍家的子弟」。李敢看到我,瞳孔一縮,把手中的箭驟然對準了我。 那一瞬間我知道李敢不是在嚇唬我,他臉色森冷,眼中的恨意真實無比,他確有殺我之心。我身子僵硬,一動不敢動,一句話也不敢說,唯恐一個不慎激怒了他,那支箭就向我飛來,而天下聞名的飛將軍家的箭術,我躲開的機會很少。霍去病一個箭步,閃身擋在我前面,姿態冷淡,和李敢靜靜地對峙著。 李敢手抖了下,猛然把弓扭向箭靶,「嗖」的一聲,那只箭已正中紅心,整根箭都穿透而過,箭靶上只剩一根白羽在輕顫。 我一直憋在胸口的那口氣終於呼了出來,身子發軟。我的地位身份卑賤,對這些顯貴子弟而言就如螻蟻,捏死我都不用多想。我一直用智計周旋,可忘了我的生命只需一根箭就可以輕易結束,所謂的智計在他們面前能管什麼用? 今日幸虧霍去病跟了來,否則,否則……剛才在生死瞬間,我沒有怕,反倒現在才開始後怕。李妍究竟有沒有預料到李敢的反應?她這是給我的一個警告嗎?或者她壓根就是想我死?世上還有什麼比死人更能嚴守秘密?…… 越想心越驚,霍去病轉身扶我,我第一次主動地握住他的手。我的手仍在哆嗦,他雙手緊緊握著我的手。因常年騎馬練武,他的手掌繭結密佈,摸著有粗糙的勵感,充滿令人心安的力量,我的心慢慢安定下來,手不再哆嗦。 他看我恢復如常,搖頭笑起來:「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再來找李三?」我想笑卻笑不出來,聲音澀澀地說:「為什麼不敢?不過……不過要你陪著來。」 李敢走到我們身側,若無其事地對霍去病作了一揖:「剛才多有冒犯,不過你好端端地突然走到我箭前,把我也嚇出了一身冷汗。」 霍去病冷冷地說:「三哥,我們在羽林營中一起跌爬滾打,我很小時,李大哥還曾指點過我箭術,我們的交情一直不錯,我不想以後因為誤會反目,所以今日我鄭重地告訴你一聲:以後你若敢再這麼對她,我的箭術可不比你差。」 我驚詫地看向霍去病,心中滋味難辨,他竟然這樣毫不避忌地護著我。李敢也是一驚,繼而卻似明白了幾分,很是震驚納悶地看了我一眼,苦笑著搖搖頭:「今日情緒有些失控,以後不會如此了,我想金姑娘能體諒我。」 我扯了扯嘴角,我能體諒?下次我架把匕首到你脖子上,看你能不能體諒?嘴裡卻只能淡淡道:「我來是為了說幾句話。」霍去病現在倒很是大方,一言不發地走到遠處。 我看著李敢問:「李夫人是從我園子中出去的,我所做的也都是為了護著她,我想這一點,經過今天的事情,你應該相信我。我知道你喜歡她,可她知道你的心思嗎?」 李敢沉默了好一會兒,搖搖頭:「她不知道,她已經是娘娘,我在她眼中和其他臣子沒什麼區別,我也不想讓她知道,我的這些心思不過就是自己的一點念想而已。」 果然如我所想,李妍是裝得自己一無所知,把一切都推給了我。我一邊想著,一邊說:「我向你保證,一定不會告訴李夫人。」李敢冷「哼」一聲:「你當年就把一些本該告訴她的事情隱瞞了下來,我對你這方面的『品德』絕對相信。明明是我先於皇上遇見的她,卻被你弄得晚了一步,晚一步就是一生的錯過,你可明白?」他的語氣悲涼中又帶著了怨憤。 我不敢接他的話茬:「我既然已經瞞過了你,那你後來是如何知道李夫人就是那個你要找的女子?」 李敢眼中又是痛苦,又是喜悅:「有一次進宮時,我恰好撞見她用一條類似的帕子,顏色雖不同,可那個狀似藤蔓的『李』字卻是一模一樣。我當時如雷轟頂,看著她怔怔不能語,這才知道自己有多傻。這世間除了她,還會再有第二個姓李的女子有她那般的風姿嗎?其實在我看到她像水中仙子一般的舞蹈時,她和皇上聰明機智地笑語時,我已經深為她折服,只是當時……只是當時我不敢面對自己的心,直到看到那個帕子,我才明白我錯過了什麼。而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金玉姑娘,你為什麼要故意騙我?老天既然要讓我再看見那個『李』字,卻為什麼已是那麼晚?金坊主,你說我該不該憎惡你?」 我心裡有些寒。當年我不告訴他真相,就是不想他有今天的煩惱。若是一般的美貌女子,能遇見李敢這樣的世家子弟,偏偏又才貌雙全,一片癡心,不知道比去那朝不保夕的皇宮強多少倍。但李妍並不是一個隻想尋覓良人的普通女子,她絕對不會選李敢。可事情繞了一圈,竟然又詭秘地回到了命運原本的軌跡。我再不敢看他的神色,低著頭道:「事已至此,一切已無可挽回,但我求你,請不要傷害李夫人,你可知道你今天袖子裡的一個『李』字能闖出多大的禍?這個『李』字十分特殊,只要見過的人就不會忘記。我不知道皇上是否見過,可不管見過沒見過,你都不能把一無所知的李夫人置於這麼大的危險中。」 李敢的聲音艱澀:「我不會傷害她的。今日是我大意,穿錯了衣服,我待會兒就去把所有繡了這個『李』字的衣服物品全部燒掉,從此後這個字只會刻在我心中。」 我向他匆匆行了個禮,快步跑向霍去病。霍去病問:「你們兩個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你究竟怎麼得罪了李敢?」我勉強地笑了下:「一些誤會,現在算是解釋清楚了。」霍去病看著我,不置一言,漆黑瞳孔中,光影流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第十五章 相約 李妍順利誕下一個男孩,漢武帝賜名,又重重賞賜了平陽公主、李延年和李廣利兄弟。在太子之位仍舊虛懸的情形下,朝中有心人免不了開始猜測究竟是衛皇后所生的長子劉據更有可能入主東宮,還是這個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劉。 有的認為衛氏一族在朝中勢力雄厚,劉據顯然更有優勢;有的卻不以為然,既然衛氏是靠著衛子夫得寵後,漸漸發展到今日,那李氏將來又何嘗不可能?何況皇長子劉據和皇上性格截然不同,皇上現在雖然還算喜歡,但日子長了,只怕不會欣賞。 朝中暗流湧動,衛氏一族一直保持著緘默,一切如常,衛青大將軍甚至親自進宮進獻禮物給李妍,祝賀劉的誕生。以李蔡、李敢等高門世家為首的朝中臣子也一言不發,只紛紛上奏摺恭賀劉誕生。 在一派紛紛擾擾中,在劉未滿一個月時,漢武帝召集重臣,公詔天下,立皇長子劉據為太子。事出意外,卻又合乎情理。畢竟如今和匈奴的決定性戰役一觸即發,一個衛青,一個公孫賀,一個霍去病,如果劉據不是太子,劉徹憑什麼真正相信他們會死心塌地地效忠? 冊立太子的詔書剛公佈,生完孩子未久,身體還在休養中的李妍,突然調理失當,一場大病來勢洶洶,人昏迷了三日三夜後,才在太醫救護下蘇醒。 劉徹病急亂投醫,無奈下把我也召進了宮中,讓我試著在李妍耳畔叫李妍的名字。當人處,我只細細叫著「娘娘」,可背人時,我只在她耳邊說一句話:「李妍,你怎麼捨得剛出生的兒子?你還有機會,難道這就放棄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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