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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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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婆子三個丫頭,花了頓飯的時間才替我梳好髮髻,又服侍我穿紅姑拿出的衣服。 「長裙連理帶,廣袖合歡襦。烏發藍田玉,雲鬢玳瑁簪。雪臂金花釧,玉腕雙跳脫。秀足珍珠履……」 我口中喃喃自語著。我也許的確是小家子氣,已經被珠光寶氣熏得頭暈目眩,紅姑說什麼就什麼,我懷疑她是否把自己的全副家當都放在了我身上。 我無力地說:「可以了吧?你得讓我想想待會兒見了公主說什麼……」正在上下打量我的紅姑一聲驚叫,指著我耳朵喝道:「摘下來!」 我摸了下耳朵,上面帶著一個小小的銀環,立即聽話地拿了下來。紅姑在她的妝奩裡翻弄了會兒,取出一副沉甸甸的鎏金點翠花籃絡索。看來還得加一句「耳中雙絡索」。 紅姑親自替我戴好,一面絮絮道:「妝奩是唯一完全屬於女子的東西,我們真正能倚靠的就是它們,美人顏色男子恩,你如今有些什麼?」 我只知道點頭,她還要仔細看我,我忙小步跑著逃出了她的魔掌。心靜下來後,忽覺得如此盛裝有些不妥當,轉念一想,算了,都折騰了這麼久時間,公主應該要到了,沒時間容我再折騰一次。 園內閒雜人等都已經回避,我立在門口,安靜地等著這個一手促成衛氏家族崛起、陳皇后被廢的女子。 公主的車輦停在門前,立即有兩個十七八歲的侍女下車,我躬身行禮。她們看到我的裝扮,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立即又流露了滿意之色,向我微露了笑意。看來紅姑的做法也對,人的衣冠人的禮。 兩個女子侍奉公主下車,一身華服的平陽公主立在了我面前,眉梢眼角處已有些許老態,但儀容豐瞻華美,氣質雍容優雅。 她柔聲道:「起來吧!今日本宮是專來看歌舞的。」我磕了個頭,起身領路,恭敬地道:「專門辟了靜室,歌舞伎都在恭候公主。」 方茹、秋香見到公主很是拘謹,公主賜她們坐時,她們猶豫著看向我,我微點了下頭,她們才跪坐下。李延年卻是不卑不亢,恭敬行禮,坦然坐下,公主不禁多看了他一眼。我立即道:「這是操琴的樂師,姓李名延年。」公主點了下頭道:「開始吧!」我道:「這套歌舞比較長,平日我們也是分幾日唱完,不知道公主的意思是從頭看,還是指定一幕呢?」 平陽公主看著已經站起的方茹和秋香道:「就揀你們最拿手的唱吧!」方茹和秋香忙行禮應是。 秋香先唱,是一幕將軍在西域征戰時,月下獨自徘徊,思念公主的戲。秋香的文戲的確比她的武戲好很多,但更出彩的卻是李延年的琴聲。 這是我第一次命李延年為客獻曲,而且特地用了獨奏,因為他的琴藝,整個落玉坊沒人可以與之合奏。 弦弦思念聲聲情,沙場悲壯處纏綿兒女情,彼此矛盾又彼此交映,秋香在琴聲的引領下,唱得遠遠超出她平日水平。 方茹與秋香合唱一幕送別的戲,方茹這幕戲本就唱得入木三分,再加上李延年的琴聲,立在公主下首兩側的兩個女子眼眶都有些發紅。公主神色也微微有些發怔。 方茹和秋香還未唱完,門就被人拉開,公主的僕從道:「霍少爺求見公主。」他話還沒完,霍去病已經大咧咧地走了進來,公主笑道:「你還是這急脾氣,被你舅舅看見又該說你了。」 霍去病隨意行了個禮,笑坐到公主下首:「他說他的,我做我的,實在煩不過,躲著點兒也就行了。」 公主道:「躲著點兒?你多久沒有給你舅舅請安?我怎麼記得就過年時你來拜了個年,日常都專揀你舅舅不在時來,這都快半年了,好歹是一家人,你……」 霍去病忙連連給公主作揖:「我的好公主舅母,您這就饒了外甥吧!進宮被皇后娘娘說,怎麼連一向對我好的舅母也開始說我了?以後我可不敢再去公主府了。」公主搖搖頭,繼續聽歌。 公主一扭頭,霍去病的臉立即從陽春三月轉變為寒冬臘月,冷著臉把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最後狠狠地盯向我的眼睛。 我裝作沒看見,側頭看向方茹她們,他卻目光一直沒有移開。好不容易挨到方茹唱完,方茹、秋香、李延年三人都跪在下面等候公主發話,他的目光才移開。 「唱得很好,琴也彈得好,不過本宮不希望這齣歌舞再演。」方茹、秋香聞言,臉上血色立即褪去。 公主看向我,我忙起身跪到公主面前磕頭:「民女謹遵公主旨諭。」 公主笑著點了下頭,揮手讓方茹她們退下。她細細看著我,點頭贊道:「好一個花容月貌,偏偏還有一副比干心腸,也算有勇有謀……」 霍去病起身走了幾步,挨著我並排跪在公主面前,打斷了公主的話:「去病要給公主請罪了。」說著請罪,臉上神色卻仍是毫不在乎。公主驚訝地笑道:「你也會有錯處?你們去看看今日的日頭是否要從東邊落了。」兩名侍女行禮應是,低頭退出了屋子。 「此事說來話長,還要從去病和這位金姑娘初次相識講起……」霍去病一面說話,一面在袍袖下探手來握我的手。 漢朝服飾講究寬袍大袖,我們垂手跪下時兩人的衣袖重重疊疊在一起,正好方便了他行事。我驚覺時,他已經碰到我的手指,我立即曲中指為刺去點壓他的曲池穴,他笑對著公主說話,手下反應卻很是迅速,避開我中指的一瞬掌壓我掌心,然後立即合攏將我的手收到了他掌中。 他還挺得意,笑著側頭瞟了我一眼,手輕捏了下我的手。我抬頭看向公主,公主正聽到緊張處,盯著霍去病,眼睛一眨不眨,似乎她也正在被沙盜長途追擊,生死一線。 我撤了力氣,手放軟盡力縮向他掌中,他說話的聲音微微停頓了下,側頭微帶納悶地看了我一眼。 我低垂著頭跪著,一動不動,慢慢但用力地把我的指甲掐向他手心,拜紅姑所賜,我有三個指頭是「纖紅玉指長」。他眉頭皺了下,我嘴角含著絲笑,倒看你忍得了多久。 「……可我們又迷路了,沙漠中沒水又不認識路,肯定是九死一生的……哎喲!」他忽地一聲慘叫,公主正聽得入神,被他一聲慘叫嚇得差點跳了起來,我也被他嚇得手一抖,緊張地看向公主,再不敢用力。 公主驚問道:「怎麼了?」霍去病依舊握著我的手不放:「覺得好像被一隻心腸歹毒的蠍子咬了口。」公主一驚就要起身,我忙回道:「這屋子裡點著熏香,公主來前又特意仔細打掃過,任何蟲蟻都絕不會有。」 公主卻仍舊是滿面驚色,想起身的樣子,我無奈下,求饒地看了霍去病一眼,輕輕捏了下他的手。 霍去病笑著說:「啊!看仔細了是不小心被帶鉤刮了下。」公主神色放鬆,笑看著他道:「毛手毛腳的,真不知道你像誰。後來呢?」 霍去病繼續講著,我一肚子火,欲再下手,可指甲剛用力,他立即叫道:「毒蛇!」我一嚇趕忙縮回。 公主疑惑地問:「什麼?」他一本正經地道:「沙漠中毒蛇、毒螞蟻、毒蜂什麼的不少,又很喜咬人,不過只要你一叫,他們就不敢咬了。」公主一臉茫然,莫名其妙地點點頭,他又繼續講他的沙漠歷險記。我心裡哀歎一聲,算了,形勢比人強豈能不低頭?由他去吧!他也松了力道,只是輕輕地握著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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