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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族長!來啦!」林婕扭頭笑著打招呼完後,停下逗弄黑黑的動作,把婕兒一把抱入懷中,走到族長的跟前。

  「其他人呢?」族長看著除眼前這母女倆外,空蕩蕩沒人影的小院,訝異。

  「上山去啦!」六叔昨晚擱下話,說趁著時令上山撈一票。一大早就來敲門,硬是把家裡的男丁們全給吵醒,拖著一塊上山打獵去。秋叔秋媽和虎平嫂進城添置生活必需品。芳嫂無暇亦跟著一起去,說要買些繡花針和繡線之類的。早膳後小院裡就剩她和小心肝大眼瞪小眼,直到十叔來談事兒。

  「小妹,有個事兒想和你商量來著。」族長沒在剛才的話題上打轉,村裡九成以上的男丁這個時候都會上山,除了行動緩慢的幾把老骨頭和自己沒必要上山以外,所以沒啥好奇怪的。

  「族長,你在尋小妹開心嗎?有事你儘管吩咐,小妹定當盡力而為,何以說商量之類的。」林婕調侃著說道。

  「和你說正事兒,盡開玩笑。事兒是這樣,長孫平的學識不錯,族裡想請他做西席,你看如何?」族長幹脆利落地說明來意。村裡的西席學問一般,教教村童還行,若想考取功名,就要私請好的西席。他兒子當初亦是如此,只是村裡聰明的孩子不在少數,若是就此放棄功名之路,多少有些可惜。經過幾個月的相處,他和族人都發現長孫平談吐不凡,出口成章。在纏著老六再三追問之後,才知他原是甲子出身,因一些官場上的事兒受了牽連,輾轉讓小妹救下的。幾大長老早就催著他來問問小妹,看看能否說動長孫平擔任村中西席。

  「我回頭問問他,若他同意。小妹自是不會出手攔阻。」說不定這對於歷經官場冷暖的平叔來說,是一個不錯的歸宿,既不會埋沒他的學問,精神上也有了寄託。林婕心思百轉。

  「那也不成!你必須給我說動他。軟的不行來硬的,他一家子都是你的家僕,行不行就你一句話,哪有他們說話的餘地。這事就靠你了,我有事先走。」族長怕死小妹的三寸不爛之舌,若讓她逮著機會反駁,這事兒估計難成。

  林婕瞪視著遠去的背影,付之一笑,家裡的這些長輩們真是越來越滑頭了。

  針鋒相對

  「平叔,族長說想讓你做村裡的西席,不知你有何想法?」林婕往嘴裡塞了一塊紅燒兔肉,邊嚼著邊說。

  「你是主子,你說了算,何必問我這個下人。」長孫平盯著林婕張大嘴巴又塞了一大塊兔肉進去,再瞧瞧左邊的妻子和女兒,細嚼慢嚥,秀裡秀氣的,動作優雅無比。為啥眼前這個像是惡死鬼投胎,動作粗魯的女人是自家的救命恩人跟主子?

  「是不是主子的話,你都會聽從?」林婕等咽下口中的美食,才閑閑地開口。現在主動權在她的手裡,長孫平再怎麼折騰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長孫曆頭痛地放下筷子,這兩人從未見面就開始結下樑子,每次談話總是針鋒相對,讓他左右為難。身為人父,情之所在幫兒子;身為人僕,理之所在護主子。他私底下沒少訓過兒子,但兒子總是閉而不語,等他訓夠了,消氣了,第二天依舊如此。兒子對官場心冷了沒錯,但整天無所事事的胡思亂想,讓他的言詞變得尖銳,性子越來越變化無常。兒媳婦見此整天愁眉苦臉的,向他哭訴過好幾回。

  芳嫂擔憂地望著自己的丈夫,相濡以沫二十年,她怎會不知他心中的苦澀與無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離開官場之地,百無一用是書生。

  無暇心緒重重,父親的不得志,母親的擔憂,自己被當眾退婚的屈辱,讓她每每夜不能眠。

  無忌三兄弟沒有抬頭,默默地往嘴裡扒著飯。他們較之父親幸運,現在有了新的目標和盼頭,每天在赫連家的商鋪裡忙得昏頭轉向的,回房常常倒頭大睡。大獄裡的折磨讓他們想起來仍痛徹心扉,但惡夢已無法再侵入夢中。

  魏叔撕著兔腿肉給婕兒下飯,聽她小妮子嘰嘰呱呱地講今天的笑料。長孫平的心結是所有讀書人的通病,鬱鬱不得志。

  柳兒事不關己地進餐。刹那傢伙這些日子累癱了,晌午在後山的林子時,硬是跑回裡面睡覺,休養生息。不管不顧地把身體騰空,若不是他及時回神,身體准會從半坡上滾下來。不想,再想就該想到林子裡那些軟趴趴的蟲子。

  赫連雲本想開口打圓場的,卻被坐在旁邊的魏叔在桌子底下暗施鬼腳,狠狠地踩了他一腳。他卻面色卻如常地逗著婕兒玩,眼神都沒往他身上瞄上一眼。知道了,我吃飯,不插嘴總行吧!

  小傑則是興高采烈地猛夾兔肉吃,這可是他有生一來首次掠到手的食糧,美味程度是不可言喻的。至於娘和平大伯的恩仇記,他只要看戲就好,哪有他出手的餘地。接下來娘定會三言兩語放倒平大伯。

  秋叔秋媽不知發生何事,覺得氣氛怪怪的,沒敢吭聲,埋頭苦吃。

  「當然,這是律法所定。」長孫平語氣依然尖銳,他也不想如此,只是心中的苦悶讓他無法控制自己。

  「我不管律法上寫的是啥,我只要你的意思。」林婕一本正經,不怒而威。

  「我會聽從你的吩咐。」長孫平咬牙徹齒地回應。

  「是嗎?大夥可都聽著,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出爾反爾就是小人。」林婕依然面不改色,那嚴肅的神情讓大夥兒放下手中的筷子,正正經經地坐著,準備聆聽教晦。唯獨婕兒不耐煩魏叔停下撕肉的動作,嘟著嘴不高興。

  「在下向來一言九鼎,若違誓言,天打……」

  「得了得了,後面的毒誓我不想聽。我要你做的事兒只有一件,那就是脫光衣物在蘇村裡裸奔。」林婕說這話時還挺認真的。

  「啊?」眾人大叫,這叫什麼事?無暇與芳嫂則是羞紅了臉,低著頭不敢望向眾人。

  長孫平聽言老臉頓時漲紅,氣急敗壞地站起來,狠狠地瞪視著林婕,冷笑著;「有辱斯文!」

  「那你是做還是不做?剛才某人可是有言在先的。」林婕輕拍無暇探過來輕扯她衣角的手,示意她放心。

  「絕對不做!」長孫平怒氣衝衝。

  「哪,看來你的服從也是有條件的,現在就是一例,還說聽從主子的吩咐,說往東不敢往西,說上天不能入地,說要你死你就不能活在這世上。」

  「你……你簡直就是粗俗,潑婦,傷風敗俗。」長孫平氣得說話都斷斷續續的。

  「我是粗俗,潑女沒錯。但某人也沒好到哪去。傷春悲秋裝可憐,不但沒有安慰受己牽連的老父和妻子兒女,還要讓他們整日裡強顏歡笑,輕聲細語寵溺著他。那個地方真那麼好?陷井重重不說,若是貪財貪權往裡淌無可厚非,你一不貪財二不戀色的,往裡湊什麼熱鬧?連家都沒顧好,還想為民請命呢!」林婕劈哩叭啦說了一堆,若平叔依然執迷不悟,她也沒轍。

  「哼!」長孫平冷哼一聲,重重地踢開凳子,走出了飯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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