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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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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接過小黃門呈上的溫熱參茶——這是皇后見他久立,命人送上的,雖然口乾舌燥,卻絲毫不想喝下,他皺眉怒道:「你真是執迷不悟……」 他抬眼,深吸一口氣,命道:「將他們全數拿下……」 刀槍林立,隨即朝著對峙的一方而去,寶錦一方劣勢立現,他們亦是心中有數。 寶錦歎道:「都怪我出的餿主意,連累大家跟我一起……」 雲時未及說話,一旁的明月道:「這算什麼話,你出的主意,也是我贊同的,這次沒曾想皇帝早有埋伏,所以陰溝裡翻船,怨不得任何人。」 她眉眼盈盈,絲毫不以生死為意,「死就死吧,有這麼些意氣相投的一起,死了也不算寂寞。」 寶錦因她的話豪情頓生,也是豁然笑道:「我已經多活了這一年,今日有你們相陪,更是三生有幸!」 皇帝遙遙望著她堅毅含笑的眉眼,頓時心如刀絞,張了張口,卻怎麼也說不出什麼話,只是機械的將參茶湊到唇邊,正要一口飲下—— 下一瞬,眾人只見眼前一道潔白光影,只聽噹啷一聲脆響,皇帝手中的碗盞,竟是跌得粉碎,眾人定睛一看,竟是一支雪白羽翎,將它生生射裂,餘勢射入地面寸許,尤自顫動不已! 與宮中鐵箭殊然不同,那羽翎潔白似雪,柔滑如紗,在初升的日光下輕顫熠熠。 寶錦看著這羽箭,心中只覺得一陣熟悉,只喃喃出一句:「辰樓主人?!」 她未及細想,只聽身邊人驚呼道:「什麼聲音?!」 那是遙遙傳來,景陽鐘響的聲音,肅穆而悠遠,在整個京城的天宇下迴響。 一聲……兩聲……那鐘聲迴響在整個宮闕中,迴響在每個人的心中。 仿佛被這莊嚴肅穆所攝,所有人驚愕不能自語,只是靜靜諦聽著。 殿前的大鼓也隨之沉亮而響,那般暴風驟雨的節奏,卻遮不住不緊不慢的鐘聲。 鐘聲不動聲色的將天地都籠罩其中,二十四聲之後,只聽宮門一陣鈍響,千重萬扇,絕少啟用的正門,竟在下一刻次第而開! 寬廣的廣場禦道上,是誰,身著重衣玉旒,在甲士簇擁下,冉冉而近?! 玄衣裳,朝服隆盛,袞服上繡十二章紋,上衣繡有日、月、星辰、山、龍、華蟲六章,下裳:為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十兒道玉珠為旒,初升旭日照耀下,尊貴高華宛如天人,無人敢於直視。 那人越走越近,有人已經忍不住驚呼,有人揉了揉眼,卻是如見鬼魅,呻吟一聲,徹底暈厥過去。 寶錦呆呆的望著,全身都僵直不動,她的眼眶裡逐漸蓄滿了淚水,一滴一滴的落下—— 「姐姐……?!」 景淵帝緩緩而來,雖不是龍行虎步,卻是威儀自成,她雖憔悴得瘦骨嶙峋,袍服顯得寬大,眼中卻是神采清雋,任誰被她那黑嗔嗔的眸子掃過,只覺得身子矮了半截,恨不能低到塵埃裡去。 她輕輕舉手示意,便有無數將士悄無聲息的將廣場、大殿、甚至是內城團團圍住。對峙的兩方在這圓圈中,都是驚恐莫名。皇帝一方乃是京營的中軍,有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冷肅剽悍的將士,不正是自己營中左右兩軍出名憊懶的兵痞?! 景淵帝終於開口,她的聲音嘶啞低沉,卻帶著異樣的威嚴,「好一杯溶骨銷魂的參茶……」 眾人一呆,隨即才反應過來,皇帝驀然側頭,卻見方才跌得粉碎的參茶,竟將地上金磚融得青煙嫋嫋。 皇帝這才反應過來,怒瞪不遠處的皇后,「你居然下毒……」 他的話戛然而止——皇后已經完全聽不到他在說什麼了,她全身癱軟跪倒在地,瞳孔都為之渙散——任誰都可以看出,她已經近乎崩潰瘋癲了。 「你居然沒死……」 她近乎鬼魅一般呻吟道,隨即劇烈搖頭,「不可能的,我親眼看著你的屍身被扔到那亂葬崗上……你親妹妹把你掘出時,你已經是一具白骨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因果 「夏蟲不可語冰……皇家正統代代有辰樓密法相傳,只要一息尚存,便可施救——想必你的父親大人,也未曾告訴過你吧……」 錦淵低聲笑道,仿佛無意識的,撫過自己面側的旒瓔——那搖曳生輝下,有著依稀可辨的疤痕,她眼中閃過一絲絕痛,隨即,卻以近乎睥睨的眼光,瞧著地上狂亂的皇后,仿佛她只是個癱軟到地的螻蟻, 「婉芷,多時不見,你的詭計仍是那般不如流。」 皇后直勾勾地瞪著她,不知從哪平空生出勇氣,騰然爬起,咬牙切齒道:「你這個賤人……你就算現在回來,也是木已成舟……」 「生米煮成熟飯了嗎?」 錦淵嫺熟的接過她的話,隨即卻好似聽見了什麼至為可笑的話,廣袖翩然間,暗金色的龍紋與日光交相輝映,瀲灩之間,奪去天地間所有華色—— 「這一年多以來,你李代桃僵,想必日子也過得不錯吧?」 她的一顰一笑皆是優雅從容,雖然不羈瀟灑,卻自有一番尊貴風情,皇后素日自矜,與她一比,卻比出些刻意的做作來。 錦淵目光一凝,笑容也隨之收斂,她唇角微挑,帶出些鄙夷的冷意,笑道:「從小你就是這番上不了檯面的模樣,我的金絲絡玩具,我的瓔珞冠,你都想偷偷有一份,卻沒曾想,你連我的人都想染指……」 她的笑容加深。眼中帶出炯然犀利來,「可惜,他地心裡,全是我過去的影子,你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能消除分毫吧?!」 「你這個賤人……妖女!!」 皇后仿佛被戳中痛處,全身都在激烈顫抖,她面目扭曲,完全無複平日的優雅嫻美,眼中恨得噴出火來,那眼光幾乎要將對方吞噬入骨。 眾人只看得眼花繚亂,有老謀深算的,心中卻是明白了五六分。都是驚得雙手打顫。 皇帝在一旁再也忍耐不住,開口道:「你們到底是……?」 話未說完,錦淵的目光直直射來,森冷入骨,仿佛千萬年不得溶解地冰雪。 半晌,才聽她幽幽道:「淩宣,我對你已無話可說。」 皇帝一時驚愕——自從登基後,再無人直稱自己的名諱,憑空死而復生的廢帝,竟如此熟悉地直喊自己?! 此時滿殿裡寂靜……只聽錦淵低低道:「當初,你將我四肢盡斷,然後任由婉芷在我身上劃下千百道傷痕,那時候我便發下誓言——若能僥倖存活。一定要把你們送到十八層地獄下,受盡萬千苦楚!!」 她的聲音低回顫動,毀天滅地的的恨意,卻漸漸化為煙雲般的悵然—— 「可現在……我只想要你那一對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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