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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一


  他輕聲低喃道,仿佛是在問寶錦,又仿佛是在自行推敲。

  寶錦無言,心下卻是有些不寧——這一次事出突然,辰樓那邊也未曾傳來什麼有用的消息,倒是沈浩的一位多年同僚,從蜀王府邸傳來了秘信,其中提到,在王妃等人的要害,都剖出了銀針。

  那是在一瞬間,如暴雨梨花一般射出的,瞬間置人死命,再無半點失手。

  銀針……

  寶錦咬了咬唇,不禁緊了緊袖中的暗扣,手臂感受著那金屬的涼意,想起姐姐曾經教自己的這手絕活,又想起自己的侍女季馨……

  神秘的銀針,這到底是……

  她搖了搖頭,將自己從紛亂中喚醒,卻聽皇帝又道:「找不出什麼蛛絲馬跡也好,如今,全巴蜀都隱隱約約傳說,是這位世子設計殺了自己一家。」

  「……!」

  寶錦心頭一凜,好似為這喪心病狂的一句而愕然吃驚,她抬起頭,卻見皇帝的唇邊露出一絲奇怪的微笑,頓時明白了他的意圖——

  這所謂的傳說,十有八就是他在推波助瀾,把詭譎的局勢弄得更亂些,這樣李桓要想掌控所有的權力,就免不了費一番手腳。如今一來,朝廷進可攻退可守,至不濟也不怕他來趁火打劫。

  真是能順勢而為!

  你的順勢而為,也包括欺騙我姐姐的感情,到頭來卻反戈一擊,將一切都據為己有嗎?!

  她的重眸在這一瞬露出極為強烈而冷冽的光芒,她低下頭,以柔順的姿勢掩蓋一切,乖巧回道:「他不過是一地藩王,怎樣也逃不出您的掌心的。」

  皇帝聞言輕笑,親昵的撫摩著她鴉翅的長髮,歎道:「外事朕自可乾坤獨斷,可宮中家事……」

  他歎了一聲,搖搖頭,不願再提起這些不快。

  「您又跟皇后娘娘吵架了?」

  寶錦明知故問道。

  皇帝歎了口氣,無奈道:「昨日徐婕妤來找我哭訴,道是皇后晨會後將她留下,硬是讓她在冰冷的地上跪了一個時辰,疾言厲色訓斥她狐媚惑人——只是多戴了一枝時興的宮花,就鬧得沸反盈天,這吵吵鬧鬧的何時是個頭!」

  談起結髮妻子,皇帝就疲倦得不想說話。

  寶錦暗道:皇后自從跟皇帝起了嫌隙,似乎就破罐破摔,讓所有她看不順眼的人都不得安寧。

  妒忌成狂也是女人的天性……可是,

  她想起初見皇后時的凜然高華,那洞察一切,近乎可怕的一眼,心中隱隱覺得不對——

  以皇后的智慧,怎麼會讓事情鬧到這般不可挽回的地步?她又怎會這般全無風度,撒潑一般大鬧?!

  她搖了搖頭,卻怎麼也想不通。

  也似自語,也似在勸慰皇帝,「也許皇后太在乎您了,關心則亂,這才有如此狂亂的舉動。」

  皇帝皺起眉頭,表情無線苦澀,「她還用皇后寶璽,停了錦粹宮一應用具——她像換了個人似的,簡直不可思議!」

  ……

  「娘娘這麼演戲,似乎太過火了些……」

  琳兒在一旁勸道,「您一向處變不驚,這般真是嚇住了大家。」

  皇后端坐正中,若無其事情的微笑喝茶,「雲時那個人,並不容易衝動,他雖然有所異動,但仍是顧忌宮中親眷,不敢放手大幹,我這邊再刺他一下,讓他不要再慢慢吞吞的。」

  她又皺起眉頭,「只是蜀地那邊節外生枝,那老匹夫一家竟然死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拖延

  琳兒愕然不解,「那老賊自外於朝廷,奸詐非常,這番反倒不高興嗎?」

  皇后冷冷瞥了她一眼,「我是盼著他死,可不是如今這個節骨眼上!」

  她抿了抿唇,又道:「我原盼著收拾了這兩人,再慢慢圖謀蜀地,那裡再怎麼富庶,也不過是偏僻化外之地,可如今蜀地局勢一變,那不得勢的世子倒上了檯面,他若是有些輕舉妄動,難免要打亂我的計劃。」

  她見琳兒仍是懵懂,於是歎道:「世子上次就照過面,他雖然裝的輕佻無志,實則卻是韜光養晦之人,先前雖然對萬歲俯首帖耳,如今卻並不會認低伏小,萬歲更是起了趁機吞併的心思,真要起了戰端,要是派雲時去,就是讓他重掌兵權,他心懷鬼胎,以為萬歲已經識破他的心思,對景兒鬧起來,就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若是派其他人去,」

  她嘿然冷笑,「再分兵在外,一旦雲時趁機在京中作亂,我們更是無法抵禦。」

  說到這裡,她心中暗暗後悔,不該把雲時和寶錦兩人撩撥得這麼快,如今這兩人磨刀霍霍,而皇帝卻被自己蒙在鼓裡,實在是作繭自縛。

  「朝廷不能跟新的蜀王爭起來……」

  她斷然下了決定,不知怎的,卻平白起了一陣心驚肉跳,她有些疲憊的揉著太陽穴,又問道:「那老賊怎麼死的這麼蹊蹺,何遠手下地人就一點消息也探不到嗎?」

  假如能揭穿是世子下的手。讓他們先內亂起來,這才是兩全其美……

  琳兒搖了搖頭,有些膽怯道:「何大人還在加派人手過去,如今那裡雖然有人暗自猜測,卻沒有任何實證指摘世子——他當時在獄中,根本沒有和外界有任何接觸。

  皇后聽完,無聲的吐出一口氣來,「死的太奇怪了,也太是時候了!」

  她心中的那股不祥預兆越發濃重。遙望著藻井的無限天光,那混沌飄渺的雲層盡頭,好似有另一股無聲的黑暗力量,正在翻雲覆雨。巧奪天成。

  她不禁打了個寒戰,仔細地又想了一回,卻是再無任何遺漏。

  「本宮現在都思慮成疑了……」

  她自嘲道。

  夜越發深了,季馨把紅泥小火爐上的羹湯起了出來。用漆盤銀碗盛了,遞了上來。

  她見寶錦靜坐不食,於是從發間摘下簪子,略挑了下燈芯。頓時光芒大盛,連殿中那亙久地晦暗都消弭不少。

  「小姐進今天心事重重,一點晚膳也沒進呢……」

  面對著寶錦犀利幾乎可以直達心底的眼神。季馨仍是一派鎮定自若。她輕聲勸道。卻見自家主子越發深沉的凝視著自己——

  「蜀王那老匹夫的死,跟你脫不開干係吧?」

  石破天驚地。寶錦緩緩問出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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