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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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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遠面色奇異,仿佛聽見了什麼怪談,又好似有什麼隱憂,咬了咬唇,終究道:「在陳謹這賊首的屍體上,侍衛們摸出了個東西,倒是要請娘娘過目。」 隨即便有人用漆盤盛了托上來,裡面是一個錦囊,內有青絲一束,以及一方綢帕。 錦囊很是光滑,摸起來涼膩溫和,外面雖有些濕,裡面的東西卻完好無損。 「這是陳謹的香囊,那頭髮大約是他那個寶貝妹妹的……這樣悖亂淫猥之事,也只有他們南唐有。」 何遠貶低了兩句,終於把那未曾濕透的綢帕打開展平,恭謹地呈給了皇后—— 「娘娘請看,這中央的印泥痕跡……」 皇后一眼瞥去,隨即,她的瞳孔劇烈收縮著,好似被什麼東西驚住,楞在了當場。 綢帕上別無他物,只有一方模糊的鮮紅印痕,水洇得它有些薄亂,但一眼看去,仍能清晰看到「千秋寶錦」這四個篆字。 「千秋寶錦嗎……」 皇后喃喃念道,眼中閃過一道極為幽深的光芒,「如果我沒有記錯,這枚印章屬於前朝唯一的帝姬寶錦。」 她一字一句,帶著冷洌之意,低喃道:「她居然還活著嗎?!」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朝露 她幽幽說道,手裡不禁加緊,攥住了那綢帕,幾乎要將它絞成粉碎。 嫣紅的印泥痕跡在她的指下顫抖,皇后的鳳眸眯起,喃喃道:「元家的人……」 她仿佛不勝夜晚的涼意,突然打了個寒戰,勉強笑道:「戰亂紛繁,元氏皇族的印章輾轉流落到陳謹手上,也沒什麼希奇。」 話雖如此,她的青蔥玉指卻牢牢絞緊了帕子,死死不肯放開。 印泥已經很是稀薄,洇得有些扭曲,這般圖景映入她眼中,卻好似鬼魅的影子,從心中升起一道涼意。 皇后微微苦笑著,仿佛掌間捏了一團火,將它輕輕放開,那帕子輕飄飄的落地。 室中一片沉寂,仿佛連空氣也為之凝滯。何遠惴惴不安地偷看著皇后,卻見她面上神色變幻不定,竟是呆呆的出神。 良久,她才歎了口氣,對何遠道:「這種捕風捉影的事,暫且別去管它,查清陳謹的同黨才是當務之急.」 「發六百里加急,著緝捕司將京城中的南唐遺族全部羈押……」 皇后冷冷一笑,「就由幾位閣臣主理,那麼些人要一個個篩一遍,若有漏網之魚,休怪我無情。何遠一聽就心中雪亮——皇后是故意要讓幾位大人焦頭爛額,他低眉順目把話記住了,忙比迭退了下去。 廳中又只剩下皇后一人,她凝視著地上的綢帕,緊緊咬著唇,眼光仿佛也染上了狂亂。 「這東西蓋在帕子上,只怕是用作信物的……」 她低下頭,眉宇間一片霍然的凜洌,眼中的強光幾乎要一切都摧毀—— 「難道元家還有人活在這世上……?」 一字一句的,滿是怨毒和驚怖的聲音,在廳中彌漫,皇后從光可鑒人的漆盤中隱約看到自己猙獰扭曲的臉,啜泣一聲,幾乎將銀牙咬碎。 寶錦半歪在一堆矮木間,失血過多的唇間,因乾渴而裂開了一條口子。 昏暗的密林中,獸類的低吼讓人毛骨悚然,只有不遠處逐漸走近的昂藏身影,才能給她帶來幾分活氣。 皇帝衣衫已被撕短,卻仍不見狼狽沮喪,他有些笨拙地遞過一段竹筒,裡面堪堪盛了些水。 「你喝吧。」 淡淡一句,言簡意賅。 寶錦接過竹筒,微弱而驚喜道:「哪來的水?」 皇帝抿唇不語,只是微微扯動了唇角,算是回答。 寶錦一口飲盡,只覺得清冽甘甜,不由追問道:「到底是哪弄來的?」 兩人走了兩日,目前正在密林之間,沿途卻半個人影都沒見到,皇帝這才苦笑著想起,這沿綿數百里,都是離宮所屬的獵苑,百姓無故不得擅入。 原以為這裡離宮很近,可寶錦偷偷以星辰推斷方向後,卻幾乎絕望地發現,這裡是離宮最北端,以兩人的傷情,又沒糧沒水,此中艱辛,實在是不足為外人道也。 寶錦心中好奇,不由得扯了他衣袖,追問了一句。 皇帝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幾乎站立不住,他無力地跌倒在地,面色異常難看。 「你怎麼了?!」 寶錦被唬了一大跳,走近一看,才發現他唇邊都是水泡,肌膚也熱得有些不尋常。 「露水……」 皇帝低低說道。 「什麼?」 寶錦正一頭霧水,皇帝忍無可忍地怒道:「你剛才喝的是我收集的露水。」 他一聲低吼,頓時又眼冒金星,不由地靠在樹身上,大口喘息著。 寶錦心中一痛——他把水給了我,自己卻渴成這樣! 她再也不往下想,徑直站起身來,拿起竹節就朝外走。 「你想去喂野獸嗎?!」 疲倦的嗓音有些低沉,卻帶著隱晦的擔憂,寶錦頭也不回道:「我再去找些露水來。」 皇帝一楞,隨即失笑著輕諷道:「你以為這露水是樹上的果實,乖乖等著你采嗎?」 未等說完,寶錦已經進了林深處,他又急又氣,卻又無可奈何,心中卻又有隱約的甜意,生平第一次,他覺得自己如毛頭小子一般無能為力。 一陣挫敗感湧上了他的心頭,皇帝只覺得頭頂的朝陽越發陰晦,幾乎要將兩人吞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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