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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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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未待皇帝叫起,便五體投地撲倒在地上:「家門不幸,出了篡逆犯上之女,陳氏滿門亦是罪該萬死。」 皇帝瞥了他一眼,言語中聽不出什麼喜怒:「這麼說來,琅繯的作為,你們陳家也是知悉的?」 陳謹一聽,嚇得魂飛天外,頭磕得越發有力,額頭上一道血印。在暗處看來,讓人觸目驚心。 「臣妹心存歹意,又善於偽飾,我們陳家全無所知。我等若真與她有所勾結,如今定是逃之夭夭,又怎會在這裡等候萬歲的雷霆之怒?請萬歲明察!」 陳謹連氣帶急,面色都變為惶恐的煞白,額上汗珠滴滴,原本的儒雅沉靜蕩然無存。 「你說的也算有理,可如今天下譁然,都以為你要學那勾踐臥薪嚐膽。朕雖寬仁,卻也不欲被人視作姑息養奸之君。」 皇帝的話雖平淡,話意之中的殺機,卻讓陳謹驚怖更甚。他心念震懾之下,不禁直起身來,慘笑道:「臣只欲學後主劉禪『樂不思蜀』,保全一家一族就夠了。」 他心中雪亮:皇帝是想借題發揮,所謂的懲處,也是可大可小。陳謹暗一咬牙,決然道:「琅繯曾與南唐的江湖勢力來往密切,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如今她雖然伏誅,那些豪客死士卻仍會對朝廷不利……」 他望著皇帝深邃莫測的眼,忍著心痛,繼續道:「臣雖不才,對這些人也略有瞭解,願意為天下靖安出一份力。」 皇帝輕笑起來:「卿真是忠貞之士。」 他的黑眸掃過陳謹的身上,後者只覺得那份淩厲威儀,刺得肌膚都為之生疼,不禁瑟縮了一下。 皇帝滿意的笑容微微加深,黑瞳如墨,更顯得面容冷峻,如高山冰崖。他漫不經心道:「如此甚好,卿回去寫份詳細的名單,直接奏報給朕。」 陳謹點頭唯唯稱是。 皇帝見他仍跪著,也無意喚他起來,只是寬慰道:「卿好生去做,不用太過憂讒畏譏……世上之人,只要不先負於朕,朕都會加以保全,不會讓你落個慘淡下場的。」 他說到「先負於朕」這一句時,語氣加重,感慨之中又多了唏噓,仿佛心事深重。寶錦在旁偷眼看著,不禁猜測,他大概是想起了皇后之事。 等陳謹跪退,皇帝又歎了一口氣,瞥了一眼殿外的背影,譏笑道:「就這塊材料,也配稱王裂土?」 寶錦卻秀眉一蹙,心中升起了一道微妙的不祥感:「萬歲也別小覷了這些人,他到御前哭訴,也未必是真情真意。」 「朕知道你的意思。」 皇帝心中更加熨帖,伸手接住她垂落的如緞青絲,在指間摩挲把玩,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吧,那等縱虎歸山的蠢事,我是絕不會幹的。這世上有一個耳根發軟的吳王夫差就夠了。」 他望著江南方向,皺眉道:「只是江南雖歸我治下,卻仍不能聚盡民心,那些前朝餘孽仍是猖獗。這些都要南唐陳氏的襄助,畢竟他們在當地經營多年,所以我才饒過了陳謹。」 「萬歲真是聖明……」 寶錦聽他訴說,眼眸幽閃,光芒複雜——劉南等人果然成績斐然,不愧是姐姐予以重任之人! 她心中百味雜陳,又是驕傲歡喜,又是傷感悵然,平靜之後,又有些惴惴不安——這樣大手筆的一盤棋,自己真能駕馭得了嗎? 開弓沒有回頭箭,無論如何,這一局必須考慮周全…… 她滿腹心思,皇帝也正在想著對陳家懷柔安撫,一時之間,殿中陷入了沉寂。 陳謹果然守信,略微整理後,就把琅繯手中的一些密信書件用秘匣盛了,一齊遞了上來。 皇帝細細看過,劍眉深深皺起:「琅繯籠絡了這些三教九流的人,志向非小啊!」 寶錦一邊將厚厚的書信分類放好,一邊笑道:「她就算再精明能幹,也仍是功虧一簣,沒能成事。」 皇帝卻沒有絲毫喜悅,眉間越發凝重。想起琅繯死得蹊蹺,他哼了一聲,道:「只怕其中另有內情,琅繯的話沒有說完,就被神秘人滅了口——此人能在宮中來去自如,實在是駭人聽聞!」 他剛說到這裡,拿著書信的手卻驀然頓住了。 最後一份書信,靜靜握在他的掌心,幾乎被攥出洞來。 「陳謹連這樣的機密都奏上來了,實在也算忠心……」 皇帝看著手中的紙頁,笑容越發加深,眼中卻是冰冷一片。 「這些毒門之人不日就將齊聚,朕倒是可以一網打盡。」 「我把那張紙放到了最後,萬歲見了,必定會龍顏大悅。」陳謹對著陰影裡的幾人說道。 「這樣大的誘餌,他定會上鉤的。」 他悠然一笑,端起酒盞一飲而盡,隨即微笑起來,眼中熾光轉為狂亂,隨即,變得比冰還要森冷。 「好戲……即將啟幕了!」 曲水流觴,重重的回廊下碧清如洗,圓融精巧的鑲福連環窗由上好的烏木雕成,映著黑瓦白牆,顯出與宮中截然不同的風致。 這是皇家例行的離宮別苑,離京城兩三日的路程,一草一木卻是仿照江南風情,顯得清雅雋永。 陳謹隨著皇帝一行入內,眼瞥著四周相似而陌生的景象,不由得心中一動。 仿佛窺到了他的心思,皇帝回頭笑道:「朕這處離宮,比你的江南王廷如何?」 陳謹嚇了一跳,連忙躬身道:「螢火之光豈能與日月同輝?臣之府邸不過方寸,豈能與陛下離宮相提並論?」 皇帝眯起眼,鷹鷲一般銳利的目光打量著四周,輕歎道:「風景雖好,卻有些刻意,不免帶上了匠氣,朕覺得倒不如你宮苑多矣……這些假山清荷有賴你指點,建成之後,必定不同凡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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