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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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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錦端坐如儀,也不閃避,平靜地受了這一禮,朱唇中迸出一句,在靜夜中分外清晰,「一個字,拖。」 客人很快便告辭了,小樓之上,恢復了往常的沉寂。 寶錦掃了一眼殘茶瓷盞,也不喚人來收拾,只是從檀木架上取下常用的一柄古劍,輕輕地擦拭著劍刃。 「你來啦……」她頭也不抬,只是輕聲招呼道。 「又是你我切磋之日。」 出現在階梯上的身影,通身被黑帛包裹,顯得夜一般神秘不透,這便是她目前的授業之師,辰樓的幕後主人。 辰樓主人見她已取劍在手,不由得微愕笑道:「南唐那些客人,已經打發走了嗎?」 「他們自恃武功謀略非凡,被皇后當劍使了,還是個懵懂的樣子,真是可歎可笑。」 寶錦微微一笑,笑意中頗見清婉羞澀,吐出的話語,卻是讓人心驚,「我不過是利用他們來削減偽帝的力量……無論如何,南唐覆滅的命數,早就已經註定。」 樓主深深地望著她,半晌,才發出奇異的笑聲。 她居然頗為欣悅地凝視著寶錦,「不錯,心如鐵石……這樣,才能成就天下的偉業。」 「不敢有什麼大的野心,不過順其自然而已。」 寶錦說著話,已然起身站位,笑道:「今晚,是要我演示上次領悟的劍招嗎?」 樓主點頭,輕彈一聲,手中佩劍鏘然出鞘,兩人面對而立,隨即,便是刀光劍影的汪洋。 寶錦勉強拆了五十餘招,只覺得對方劍光如珠簾密佈,難以擺脫。她靈機一動,劍如靈蛇,竟朝著樓主的面上刺去。 電光石火地,樓主回手一擋,長劍被彈飛開去,兩人雙手勁氣一撞,如遊魚般碰觸一瞬,便各自掠回原位。 「你的機變有餘,內勁仍是不足,所以劍意不可行險……」樓主諄諄囑咐道。 寶錦回想著方才的肌膚接觸,心中卻是驚疑不定。 她所接觸到的樓主手臂,竟是粗糙凹凸,好似樹皮荊棘。 這哪裡是常人的肌膚? 她心中一驚,樓主卻好似覺察到了什麼,低聲笑道:「一點兒小傷,倒是把你嚇了一跳。」 她聲調平靜,波瀾不興,卻不知怎的,寶錦只覺得一陣寒意襲來,激靈靈打了個冷戰。 「練武之人,哪個身上沒幾處創痕呢……」寶錦曼聲回道。 她回望著這來歷神秘的樓主,心中卻是咯噔一下。 夜寒深重,瑩白月光照入綺窗之內,只覺得那身影清渺煢寂,慘淡淒麗,幾乎要融入月中。 樓主見她目不轉睛地望著自己,輕言低笑,聲音嘶啞,卻帶著奇異的悅耳韻味,「內力仍是你的軟肋,須知大巧若拙,無論招式怎麼華麗,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仍會一敗塗地。」 寶錦聞言蹙眉,懊惱半晌,終於說出了口,「怪我先前貪圖安逸……」 她想起姐姐往日裡的嚴詞訓誡,此時一一咀嚼,卻覺得是金玉良言,此時再盼能多聽一句,卻是再難如願。 此時窗外一輪圓月空照,街上隱隱傳來歡聲笑語,寶錦只覺得悲從中來,哽咽道:「是我對不住姐姐……」 悲愴鬱積於心,自責混雜著舊日的溫馨回憶,幾乎要將她淹沒。 「我倒覺得,若是你姐姐泉下有知,定會自責……沒能護你於羽翼之下,讓你受這些磨折流離。」樓主的聲音打破了沉寂。 她靜靜站于月華之中,連鬢髮都似乎要隨風飛揚。 她深深地望了寶錦一眼,淡淡道:「若是我有妹妹偷懶不學,我也會一笑置之——原本,她就不必學這些殺戮伎倆,而是應該平安喜樂地度過一生……」 「竟會……這樣嗎?」寶錦怔忡地喃喃道,只覺得眼眶一陣發熱,卻咬緊了牙,死也不肯落淚。 「是這樣的……普天之下的姐姐,都是這樣想的。」 樓主的聲音恬淡渺遠,在這月滿西樓的冬夜裡,卻讓寶錦心頭感到一陣溫暖。 「話說……我們還要繼續呢,下面,該來看看你軍陣之術了。」不知過了多久,樓主開口說道。 感傷馨寧的氣氛被打破,寶錦想起自己一塌糊塗的佈陣之術,不由得頭皮發麻,雪白的面龐窘得飛紅。 樓主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眸中流麗無限。這一瞬,寶錦只覺得一陣荒謬的熟悉感,可下面的調侃,卻讓她的臉越發熱辣。 「可不要再把軍陣的小旗插到自己手指上了。」 第十五章 上元 姐姐,如今國破家亡,所有的事,都由我來替你完成吧…… 正月十六的花燈鬧完,從十七起,這個年節就算完結了。 兵部侍郎景千遠清點著暗櫃中的銀票,躊躇滿志地拈須微笑。 他本是落第的武舉,家境中落,無奈之下,只得跟隨今上起兵,沒成想皇帝得了天下,憑著從龍首義之功,他一躍九天,從此平步青雲。 「京師有諺云:武庫武庫,又閑又富。果不其然,光是這兩個月的孝敬,就抵得上我三年的俸祿了。」 得意半刻後,他又暗自思量道:這些底下的小吏還不知貪了多少銀兩,出手這麼大方…… 他正在沉思,卻聽窗格輕微一響,隨即開啟。 一道黑影從中躍入,待他看清時,雪刃已遞到跟前。 千鈞一髮之際,他拽過壁上的佩劍全力格擋,張口欲喊,劍氣卻如暴風驟雨一般襲來,只要一開口,自己便會被斃殺當場。 狹小的書房裡,兩人以快打快,幾乎已成兩團劍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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