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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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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卻讓自己如何再去理直氣壯地找他復仇? 她心中苦澀,卻聽皇帝歎道:「那一夜,確實是非同一般……朕在林中見你踉蹌而來,還以為……遇到了花精魅仙。」 他伸出手,自然而然地,將寶錦摟入懷中,「你當時淚落如雨,衣裳染血,月兒一照,好似是從天上生生落下的,看得人心疼。」 他的聲音醇厚清朗,和平日的端嚴凝澀全然不同,整個人都仿佛年輕了幾歲。 寶錦心下一震,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兩人正在旖旎微妙間,卻聽皇帝低喝道:「探頭探腦的,像什麼樣子!」 張巡哈著腰,從殿外躡足而入,望了一眼寶錦,有些猶豫,卻仍是跪稟道:「萬歲今日,要去哪位娘娘宮中?」 皇帝一愣,這才醒悟,今日乃是朔望之期。 宮中慣例,朔望之日,皇帝必須在中宮過夜。 他與皇后素來恩愛,也從不被這僵硬律條所限,皇后這一陣身子不爽,於是讓他擇人接替。 皇帝輕歎一聲,知道所謂的身子不爽,實在是托詞,而是皇后見自己未曾臨幸新人,這才變相催促。 皇帝在女色上頭並不熱衷,多年以來,也不過是一妻一妾。這一批新人,色雖妍麗,卻引不起他半點興趣。 方宛晴驕縱跋扈,王美人又如同泥塑木雕,實在乏味,徐嬰華卻好似事事藏拙,一味地謙辭婉拒侍夜…… 皇帝意興索然,微一沉吟,隨意道:「就去月妃的馨甯宮吧!」 他只是隨口一說,卻聽一旁噹啷一聲,在寂靜的殿中顯得格外驚心。 寶錦手中一顫,玉笛跌落在地,竟裂了一個缺口。 「皇上恕罪……」她顫著聲低低地道,聲音幾近哽咽。 皇帝以為她是害怕責罰,一笑安慰道:「不過是一支笛子,雖然精妙,卻也不是世上無雙,摔壞了也罷,今後小心便是。」 寶錦垂首不語,雙手輕絞著衣角,看似羞澀,心中已五內如焚。 明月性情偏激,真要讓她侍寢,怕是要惹出滔天大禍…… 她腦中一片混亂,好不容易托詞退下,卻是一出殿門就疾奔而去。 「今晚讓我侍寢?」明月的聲音並不很驚奇。 她微微一笑,手中的杏仁酪在杯中蕩起點點漣漪。 「自打進了宮,我就知道,總會有這一天的……」她低聲笑道,雙目有如寒星,刺得人眼角發疼。 「你要怎樣?」寶錦驀然站起,急切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 「不怕沒柴燒,是嗎?」明月笑得越發耀眼,幾乎沁出淚來,「你們中原人還有句話,叫做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你!」 寶錦怒極跺腳,恨不能一巴掌將她拍醒,「你也算是叱吒千軍的巾幗女傑?居然學著坊間愚婦,動不動就一死以全貞節!」 她一把揪起明月的衣領,死命地搖晃著,「我貴為天朝帝姬,如今落得聲名狼藉,也沒有去尋死,你卻要學哪門子的玉碎!」 明月聽得這「天朝帝姬」四個字,瞳孔驀然睜大,「原來如此!」 她豁然開朗道:「我早該想到的!姑墨王娶了上代帝姬,與天朝乃是姻親!」 她深深地凝望著寶錦,歎道:「殿下忍柔于事,臥薪嚐膽,果然非比尋常……可惜,我早不曾與你相識!」 寶錦聽這話帶著不祥,心中更怒,「如今認識也不遲——我先前跟你說的,難道都是白費唇舌嗎?」 明月淒然一笑,任由長髮蜿蜒垂下,「如今才知道知易行難!」 寶錦怒急已甚,卻也沒有任何辦法,咬牙在殿中來回踱步。 殿中沒有點銀炭,陰冷的風從窗紙的縫隙中吹來,昏暗的寢殿中,燭光飄搖不定,將人的面龐都浸潤其中。 劈啪一聲輕響,爆了一個燭花,滿殿都為之一亮,寶錦的心也在這一刻豁然開朗。 「我有辦法了。」她佇立於殿中央,靜靜地說道,稚嫩清秀的臉上,浮現出一道深刻而冷峻的笑容。 「只是,這一招乃是行險,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求之不得。」明月恬然微笑道。 寶錦氣悶不過,恨不能把她拎起來死命搖晃,看看她頭腦裡到底裝了些什麼。 「要想讓皇帝不加臨幸,只有一個可能——」她湊近明月身邊,低聲說著。 「殿下真是妙計。」明月咬牙道,面上神色變幻不定,卻最終一咬牙,決然道,「殿下不惜名聲,我也能如此!」 到了掌燈時分,皇帝經由張巡提醒,這才乘輦朝著馨甯宮的方向而去。 寶錦早早下值,卻沒有回到住處,只是到了馨甯宮近旁的含香苑中,好似飯後散步,卻不時注目著側旁露出的宮闕一角。 她又望了眼天上緩緩移動的一輪明月,暗自道:「時間快到了……」 鑾駕到時,月妃已經等候多時,此刻領著宮中之人叩首接駕,「皇上萬福金安。」 皇帝久聞她性情怪誕,見她如此溫婉知禮,當下親自上前扶了一把,「起來吧!」 他只覺得手中纖細柔和的手腕好似微微地發抖,以為她是害怕緊張,心下不免生出憐惜。 「朕一向繁忙,倒是忽略了你,讓你辭國遠來,頗多不便……」他安慰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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